夜晚是这座城市的另一面。
琼宇在进门之前熟练地闪进洗手间,褪下正式的职业套装,从新买的香奈儿22bag里拉出一条连衣裙换上,散开头发,补了香水和口红,才跟刘景墨说她到了。
刘景墨下楼来接琼宇,他的身上依旧是那天看球赛的同款香水,混杂着威士忌和烟草的味道。
他今天穿的西装是她最喜欢的那一款。绽放一个迷人笑容,他的手自然地揽过琼宇的肩膀,接下她的包。
“你真好闻。”他靠近琼宇的耳边。温热的空气弄得琼宇耳朵痒痒的,酒精似乎也顺耳朵钻进身体,她觉得自己心跳开始加速。
“你也很好闻啊。身上有好几个人的香水味呢。”琼宇侧过脸直视着他的眼睛。
刘景墨绝对是情场高手,进退自如,实在太懂怎么讨女人欢心。他摸摸琼宇的头,带她上楼,在进KTV包厢的一瞬间,他放开在她身上的手,站在她身后为她开门。
包厢里的人有些琼宇认识,是圈子里不太熟悉但见过的同行,还有些不认识,刘景墨一一给她介绍。
琼宇一进包厢就开始灌自己酒,不然好像没法融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小世界,好在她酒量很差,喝几杯就开始发晕。
“怎么不跟别人说话啊?是只想跟我在一起吗?”耳边的温热传来,是熟悉的香水味。
“你知道mbti吗?”
“知道。怎么了?”
“我是个I人!”
“哈哈哈,我不信,I人怎么做销售啊?”
“不信拉倒。干杯。”琼宇率先一饮而尽。
刘景墨笑笑,喝了酒,只是默默看着琼宇,不说话。
琼宇迎上他的目光,她感受到自己的血流奔涌,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她感受到大脑因为未知和想象而产生的快感,她为此感到疯狂。
面前的男人很危险,但他的眼睛却显得很单纯。圆圆的眼头看起来没什么心机,略微下垂的眼角和长长的睫毛显得格外无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又弯弯的,让人在清醒的时候觉得很亲切。但琼宇现在不太清醒,她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看清他的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景墨!你的歌~”
一声甜甜的呼唤打断了琼宇无限延伸的幻想,刘景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等我”,就过去和几个女孩子一起唱歌了。
望过去一眼,琼宇的目光对上那个叫她的女孩子,很漂亮,看起来20岁出头,画着亮晶晶的眼妆,像只骄傲的的小猫。对方点了点头,算是对琼宇打了招呼。刚刚刘景墨介绍过她,胡桃,是一所商学院刚毕业的学生,因为最近在找实习所以跟圈子里几个人熟了起来。
琼宇百无聊赖,端起酒杯跟几个老朋友聊起来。现在这样的场景琼宇已经应对自如,无论是客户还是朋友的酒局,只要她想,觥筹交错之间她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场面话就更不用说,琼宇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的话掉在地上。
刚刚刘景墨问她,I人怎么会来做销售呢。琼宇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我可以训练我自己。
琼宇确实是个I人,性格是七分天注定的,从小她就喜欢自己跟自己玩。
不过当时选这个岗位的时候,琼宇觉得和母亲有着说不出的关系。
琼宇从小就长得高,小时候母亲有时候骂她傻大个,或者缺心眼,这样的字眼刺痛过她。母亲和她不同,性格很开朗,一个人待不住,就喜欢跟别人聊天。心思也活络,家里的难事常常都是母亲办成的。
学舞蹈的时候,琼宇会默默站在最后一排,母亲就会在场边喊她去站在前面。
开家长会的时候,明明已经顺利结束,母亲一定要提着琼宇拦下老师多说几句,即使在琼宇看来都是些废话。
琼宇被说了之后会偷偷地哭,她不知道母亲这么说自己,仅仅是因为她们不同,还是自己的性格真的太差。
从那个被母亲说缺心眼,不会说话的女孩,到今天游刃有余的销售经理,琼宇有时候也忘了这一路上有多艰险。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琼宇想。
一群人喝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已经都有深深的醉意。琼宇不知道是酒精还是无聊的对话更令人发困,已经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朦胧中看到包括胡桃在内的几个女生围着刘景墨玩游戏,玩着玩着胡桃突然问:“你敢不敢亲我?”
琼宇撑起身子,想看看刘景墨作何反应,对方却恰好投来目光,两个人对视了一秒,他摸摸胡桃的头,笑着说:“我可不敢。”
骄傲的小猫顺着他的目光瞟过来又飞快地收回目光,看不出表情。
刘景墨说要去卫生间就出门了,不一会琼宇收到他的消息。
「出去透透气?」
琼宇没回复,拿着包就直接出了包厢门。她看到远处靠在墙边的他。这次琼宇比上次见他醉得更厉害,差点没站稳。
刘景墨赶紧过来扶她。看到她拿着包,问她,“你准备走了?”
“嗯,累了?”
“那我跟你一起,我进去拿个包。”
刘景墨拿完包,出来牵着琼宇走,说这样稳一点,琼宇也没有拒绝,就这样被他拉着,悄悄看着他的手,没有戒指的手。
“我送你回家吧?”刘景墨回头说。疑问的语气里依旧带着邀请的小尾巴。
“你的酒店……离这里近吗?”
对方似乎很吃惊的样子,扬了扬眉毛:“不远,我来打车。”
琼宇点点头,问:“你怎么穿成这样来KTV?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上班呢。”
“上次你不是说喜欢西装男?”
“有吗?”琼宇是喜欢,但真的不记得自己讲过。
“有啊。你说过的话我都有牢牢记得。”
“那你明明是今天早上穿好,我下午才发消息给你的。”
“我怕来上海刚好可以遇见你啊,我时刻准备着的。”
他露出骄傲的表情,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胡说八道,而是摇着尾巴等待夸奖的小狗。
车上琼宇打开昏暗的的车灯,伸出左手食指。第一个指节的地方有一道若有若无的伤疤。
“怎么弄的?”
“前段时间做饭不小心切到的。”
“啊……疼不疼呀。”
“疼,当时就了好多血,我一个人去医院缝了好几针。”
“心疼你。”刘景墨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握上来,干燥而温暖,包裹着琼宇的左手。另一只手按熄了车顶的灯,然后来到琼宇身后,轻轻抚摸她的后颈。
这是一个琼宇的小测试。
她伸出手来展示自己的伤疤,如果对方喜欢她,或者至少想和她发生肢体接触,那么大概率会顺势碰到她的手。如果对方只是凑近看看,全程都没有碰到她,那么要不然是对方太害羞,要么就是对她没有意思。
刘景墨关了灯,离得很近,他温热的呼吸氤氲在她耳后到后颈之间,琼宇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吻了上去。
夜晚,另一面的刘景墨展现出来,他不再那么衣冠楚楚,而是有点急躁。他灯也没开,直接抱起琼宇一起躺下。琼宇的另一面也渐渐显露,她的腿缠上他笔挺的西装。
两个人的衣服扔得乱七八糟,在地上一起迎接新一天的朝阳。
第二天是工作日,刘景墨先一步走了,他亲了亲琼宇的额头,边换衣服边说:“这几天我要去广州,下周一回来,如果你下周一有空,我们可以一起,我周二回台湾。”
“再说吧。”琼宇在被窝里轻声说。
“好。”
他还是那么干脆,从来不会主动越界。
随着太阳升起,琼宇的懊悔愈发强烈,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因为陆文木的事情烦心,越是想远离他,越是想靠近其他男人。她一边懊恼自己同样的错误又犯了一次,一边又宽慰自己,或许他和女朋友已经分手了,又或许昨晚即使没有她,他也一定会带其他女人回酒店。
但琼宇不是第一次这样放纵自己,于是那晚的疯狂也渐渐被她抛在脑后。
直到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下一位。”
清脆的高跟鞋声之后,是一阵沉默。
琼宇抬头和来面试的实习生对视,才明白她为什么迟迟没有坐下。
“你好,”琼宇率先开口,“我是琼宇,是壹礼销售部的销售经理,如果你面试成功,会在我的部门实习三个月,考核达标的话可以留下来转正。”
“你好……琼宇,我是胡桃。”
胡桃显然慌乱了一下,但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坐下做了完整的自我介绍。
她的学历,社会实践和表达沟通能力都很不错。琼宇认为自己和对方都表现得非常专业。
“最后一个问题,”琼宇说,“为什么选择礼品行业?”
这是一个标准的面试问题,也是琼宇最喜欢问的一个问题。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真假甚至也不重要,这是一个销售应有的能力——说服别人,相信你。让对方感觉到你的诚意。
“因为我觉得礼物是一种表达方式,一种高级而独特的表达方式。小时候妈妈送我赛车模型而不总是年复一年的芭比娃娃,是她想告诉我,女孩不必循规蹈矩。成年礼爸爸送我保时捷911,是想表达他永远是我的底气。生活中送酒,送烟,送自己DIY的礼物,都是独特心意的表达,一份礼物,不比一段话,一个拥抱所包含的心意来的少。它体现了一个人饱含深意的另一面,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行业,我想参与其中。”
“好的,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你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胡桃点点头,伴随着清脆的高跟鞋声离开了,依旧看不出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