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悠悠又过了几日,宫女们的衣裳从夹袄换成了轻薄的纱衣,春日末后宫到处桃红柳绿。
朱成熙这日随朱夫人进宫,带了几盆上好的牡丹献给太后。
太后欢喜道:“哀家没有白疼成熙,连一盆花儿都想到哀家。”
朱夫人笑道:“什么时候成家立业,给太后生个胖小子,才是真孝顺呢。”
朱成熙缩头,向玉容吐了吐舌头。
太后笑道:“哀家听说定国公府的黎姑娘不错,两家皆有结亲的意思。”
朱夫人笑道:“今日臣妹进宫,便是想让太后做主,瞧瞧这女孩儿,若是满意便定下亲事。”
太后道:“这孩子进宫了?”
朱夫人忙道:“如今在邀月的昭阳宫做客呢。”
“宣她觐见吧。”太后含笑道,“定国公府世代功勋,出了一位皇后,若干妃子,和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朱成熙急得脸色煞白,拉着玉容在偏殿恳求:“好妹妹,母亲诓我进宫,原来为了相亲,听说黎姑娘死板无趣,我死也不愿意啊,妹妹帮我”
玉容笑道:“不过是娶妻,何至于要死要活的。”
“若是没有自由,还不如死。”朱成熙道,“四妹妹不帮我,我剃了头发出家当和尚去。”
玉容让青萝取脂粉,笑对朱成熙道:“我若是帮了哥哥,哥哥怎么谢我?”
朱成熙拍胸脯:“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只要妹妹开口,我保管弄了来。”
玉容笑道:“并不用这些,你给我弄些集市上的新奇玩意,什么糖人儿、不倒翁、泥塑面具。”
朱成熙笑道:“这些容易,我此刻便让小厮去办。”
青萝取了脂粉,玉容见是小允子送的荷花脂粉,蹙眉道:“怎么拿了这个?”
青萝笑道:“奴婢找不见脂粉,见这个别致好闻,便拿了过来。”
画眉笑着过来请朱成熙:“娘娘说黎姑娘到了,请公子过去呢。”
朱成熙吓得拉着玉容:“好妹妹。”
来不及换脂粉,玉容笑着抹了一块在朱成熙的脖子上、脸颊上,低声嘱咐了几句。
朱成熙喜道:“这个我在行。”
说罢,两人进了正殿。
朱夫人责备儿子:“你去了哪里,倒让太后和黎姑娘等你,还不见过黎姑娘。”
朱成熙的声音不情不愿:“黎姑娘。”
黎姑娘似乎在还礼,声音低不可闻:“见过朱公子。”
玉容给朱夫人行礼,朱夫人爱理不理,玉容知趣地站在太后身后。
朱成熙坐下喝茶,笑道:“方才我去了御花园,御花园的风景极好,宫女也活泼开朗,热情似火……”
黎姑娘见到朱成熙脖子上的唇印:“你……你居然和宫女鬼混?”
朱成熙笑着打开折扇:“人不风流枉少年。”
朱贵妃怒道:“岂有此理,你都多大了,这风流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黎姑娘开始呜呜哭起来:“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朱夫人……”
“好姑娘。”朱夫人忙安慰黎姑娘,“回头我狠狠责罚他,让他上门给你赔罪。”
“太后娘娘,小女身子不适,告辞。”黎姑娘哭着掩面跑出慈宁宫,好几个侍女跟着后面。
黎府的高祖母是公主,府上曾出过一任皇后,黎姑娘的母亲是郡主。
没人会计较黎姑娘失礼。
朱夫人气得不断骂朱成熙:“你好歹装装样子,等媳妇娶进家门再胡闹,你如此胡作非为,小心将来找不到媳妇。”
朱成熙大喇喇:“找不到就找不到,谁稀罕。”
朱夫人气道:“你这是要气死我。”
朱成熙上前缠着太后道:“我真的不愿意娶黎姑娘,好姨母,你就心疼我一回吧。”
太后道:“下次切不可如此调皮。”
朱成熙嘻嘻笑道:“姨母最疼我。”
亲事的风波告一段落,玉容为朱夫人奉茶。
朱夫人不冷不淡:“宫里不比府上,四丫头要认真服侍,不要偷懒耍滑。”
玉容低头道:“谨遵母亲教诲。”
太后笑道:“四丫头细心体贴,哀家如今竟是离不开她。”
朱夫人瞧了一眼玉容,眼神中满是不信任。
午后,定国公夫人进宫拜见太后。
定国公夫人是淮西王的女儿怡平郡主,算是皇亲国戚。
太后道:“上午成熙失礼了,回头让他上门赔罪。”
怡平郡主歉意道:“女孩子娇生惯养的,沉不住气,让太后见笑了。”
太后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只管喝茶。”
怡平郡主道:“和太妃前日没了,府上要守孝几月,这亲事稍后再提也罢。”
和太妃也是黎府女儿,辈分还在太后之上。
黎府自己找的台阶。
太后道:“和太妃的事情,哀家听说了,让皇帝赐了贵太妃的哀荣,民间三月不许娶嫁。”
怡平郡主谢恩。
玉容上茶水,怡平郡主拉着玉容的手笑道:“好标致的孩子,唯独太后能调理出来。”
太后笑道:“如今府上,唯有这孩子得哀家的心。”
“可有人家了?”
“府上宠着还不曾,若是你有合适的,给这孩子说门亲事。”
“包在臣妾身上。”
送走怡平郡主,玉容跪在太后跟前请罪。
太后笑道:“平日猴儿一般,怎么今日跪着请罪?起来说话。”
玉容道:“哥哥和黎姑娘的亲事,是惜月出的主意拆散的,那脂粉是惜月抹在哥哥脸上的。”
太后摸着玉如意的纹路道:“这是为何?”
“哥哥说他实在不喜欢黎姑娘的死板,与其结亲不如去死。惜月经不起哥哥的恳求,方出此下策,其实说句大胆的……”
玉容欲言又止。
太后道:“你只管说。”
玉容跪着道:“哥哥性子好,无论谁说什么,他都笑呵呵的不生气。这种性子若是普通人家是大好事,在咱们这种人家,惜月很担心哥哥会上当受骗,或者被人蛊惑了去。”
太后频频点头。
玉容分析道:“哥哥性子好,那朱府的主母得厉害些才是,惜月觉得黎姑娘不能胜任,不然也不会陪着哥哥胡闹。”
太后如梦惊醒,亲自扶起玉容道:“我的儿,你心细看得远,说得极是。”
玉容道:“惜月的心思,唯独敢说给太后听罢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往后遇到什么只管和哀家说,哀家并不是不讲道理的,只要对朱府好,对成熙好。”
果然,自己的目标是对的。
对朱府好,对成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