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气氛凝滞如外头的阴雨天,皇后的心情上下起伏,似乎册后那日是个艳阳天,当时自己暗暗发誓,要母仪天下,温柔如水。
可为什么到了如今的地步?
皇后回想着贵妃的受宠,皇帝的冷落,父母的期望,自己曾经纯真的面容慢慢变得狰狞。
不,本宫不后悔。
若是安守本分,说不定自己早被废了。
即使今日,也仍然有转圜的余地,自己推说不知道,让母亲承受便是。
壮士断腕。
宗翔回来禀告:“沈府并没有任何越矩之处,那牡丹园确实是最近买的,里头种的也确实像牡丹花。”
皇后大喜:“沈府无辜,是母亲一时糊涂,请皇上明察。”
玉容淡然道:“曾荇可曾回来?”
青萝道:“曾荇和梁公公还在查抄。”
皇后心里一紧:“沈府只有一处,他们还查什么?”
“狡兔三窟,你母亲在外头有私宅,当然也得查验了。”玉容直视皇后,“皇后娘娘别急,咱们再等等。”
皇后面色发白:“本宫不曾听说。”
玉容慢慢抿茶水,不再多言一句,只安心等待梁松到来,前些日子的安排今日会有结果。
三炷香后,曾荇昂首挺胸进来:“回皇上,末将抄了沈府私宅,里头居然发现了孩儿。”
梁松跟在后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姑娘,本以为栗子少爷修仙去了,谁料被沈府姓石的嬷嬷拘禁着。”
栗子吓得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朱贵妃腾地站起身:“栗子怎么会在沈府?皇后你们沈府想干什么?”
皇后大惊:“不,怎会是他,明明是……”
皇后想说的是,自家拘禁的明明是廖姨娘的私生子。
上次朱夫人出事,玉容让太后暗中处置,廖姨娘和私生子的事情并未传到皇后耳中,皇后一直以为私生子还在石嬷嬷手里。
她哪里知道,私生子早被玉容换成了栗子。
玉容一拍桌子起身:“明明什么?皇后还知道什么?”
皇后自觉失语:“本宫是说,本宫明明不知此事。”
朱贵妃吩咐梁松:“你把沈府那婆子带上来。”
石嬷嬷被带上来押着跪下。
玉容问道:“你只是沈府婆子,没必要为她家压上全家老小的性命,你老实交代我便做主不连累你的家人。”
皇后眼神如刀:“话如覆水难收,石嬷嬷不要胡说。”
“皇后住嘴。”小允子喝止皇后后,对石嬷嬷道,“你若老实交代,朕担保你家平安。”
石嬷嬷磕头道:“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贵妃问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本来不是这孩子,是另外一个孩子,另外那孩子被一个女子讹走了,唉……我自家的两个孩子还在人家手里……”
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到底有几个孩子?
玉容笑笑,帮众人捋清楚时间线:“咱们一项项说,最开始的孩子是谁家的?”
石嬷嬷道:“最开始的孩子也是朱府的,是廖姨娘的私生子。”
太后连连道:“好贼子……”
朱贵妃气得起身道:“我们朱府和你们有仇?先后几个孩子都被你们圈养着?”
玉容止住朱贵妃的话:“廖姨娘的私生子为何会在你们手中?”
石嬷嬷看了一眼皇后:“廖姨娘刚生下孩子,就被老夫人发现了,老夫人让人劫持了那孩子,使廖姨娘成了朱府的眼线。”
朱贵妃气得连连道:“好个皇后,真是好算计。”
皇后脸色煞白:“本宫不知此事。”
这话心虚,在场嫔妃无人相信。
玉容问道:“你们要朱府的眼线做什么?”
石嬷嬷道:“为了知道朱府隐私,好让皇后娘娘对付皇贵妃。”
皇后连连斥责:“这婆子失心疯,为了脱罪什么都说得出。”
朱贵妃气道:“这些年,你们都给皇后送了什么消息?”
石嬷嬷垂头道:“大到相国处理的国事,收受的礼金,见过的官员,小到姑娘们的喜好,都送进了凤仪宫。”
朱贵妃盯着皇后:“皇后还要说不知道吗?”
皇后死扛:“本宫以为是母亲闲话听来的,并不知道什么廖姨娘。”
石嬷嬷自保心切:“前阵子皇后还递话出宫,让奴婢查探四姑娘的底细。”
皇后的辩解越发苍白:“本宫并没有。”
为了让众人听明白,玉容继续道:“后来廖姨娘的孩子呢?”
石嬷嬷磕头:“这几年都是奴婢养着那孩子,夫人并没见过。前些日子孩子被救走,奴婢不敢告诉夫人,买了一个孩儿凑数,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也是朱府的公子。”
梁松:栗子少爷分明在仙人洞府,怎会被卖?唉……人心不古,看来仙人洞府也不怎么安宁。
李成:我妹子干的。
皇后哭道:“此事蹊跷,必定和朱惜月脱不了干系,请皇上严查孩子的来路。”
玉容面无表情:“廖姨娘有孩子的时候,我才九岁。”
朱贵妃怒不可遏道:“自家坏事做绝还想往四妹妹身上推。”
小允子吩咐道:“将沈氏的凤冠去了,关押在凤仪宫等沈府的口供一并处置。”
皇后眼神充满不甘。
“皇上,你难道忘了太后擅权,朱府结党营私,皇贵妃恃宠而骄的往事了吗?难道你忘了太妃被赐死,皇子被杀的往事了吗?为何皇上甘心认贼做父?臣妾府上忠心耿耿,为了皇上的基业不惜和太后硬抗,难道皇上熟视无睹吗?”
朱贵妃连连道:“胡说八道。”
小允子道:“沈氏道听途说,私自揣测朕的意思,实在不是母仪天下的典范,朕决定废后。”
皇后对天哈哈大笑:“凌云,你难道被女色迷住了吗?为了区区朱惜月,居然忘记国仇家恨,你真是个昏君。”
玉容和皇帝的关系,第一次被赤裸裸公布于众。
朱贵妃面色难堪,众嫔妃也低声耳语。
小允子沉着脸:“沈氏胡言乱语,速速压下去严加看管。”
“朱邀月,皇帝根本没有不举,他和朱惜月早就暗中勾搭成奸,瞒着你这个傻子呢。”皇后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大笑,“你以为本宫是对手,岂不知你妹妹早就盯着你的位置了。”
李成亲自夺过宫女帕子,堵着皇后的嘴。
咱家还要当国舅,由不得你胡说。
嫔妃们的眼神在皇帝和玉容身上穿梭。
淑妃打圆场道:“皇后疯了,她的话不足为信。”
“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朱贵妃的表情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