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已经初冷,太后的慈宁宫燃上了炭盆,细细的金丝楠木烧出了佛香宁静。
太后倚靠在软垫上,玉容单独伺候。
“你说皇后想对哀家下手,哀家本不信,谁料果真如此。沈府好狠的心思,若不是你细致,哀家总有一日会被谋算。”
玉容奉茶笑道:“都是太后的功劳,若不是太后装病,皇后岂能露出真面目。”
太后蔚然叹息 :“沈府居然在多年前布局,心思如此缜密让人后怕。若不是你,朱府岌岌可危。”
连姨娘都是沈府眼线,朱府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这孩子,将朱府的所有隐患几乎都扫平了。
太后看着玉容的眼神柔和:“哀家果然没看错人,唯独你才能撑起朱府。”
朱贵妃哪里是沈府对手。
玉容轻轻道:“可是大姐姐,似乎有些落寞。”
太后问道:“你和皇帝?”
玉容点点头,跪下道:“感情不是惜月能控制的,惜月一直不敢说,也是担心大姐姐生气,请太后宽恕惜月的情非得已。”
太后摸了摸玉容的头道:“皇帝为你能做到如此,是你的福气,也是朱府的福气。”
宫外传来太监通禀:“朱府二姑娘求见。”
太后道:“让她进来。”
朱迎月已经三个月身孕,她脸上带着笑却又满是泪水,一只手紧紧牵着栗子。
玉容起身迎接。
朱迎月给太后请安后,直接跪在玉容跟前:“多谢四妹妹让我们母子团聚。”
玉容连忙拉起她:“都是一家人,说这种话太见外了,姐姐快起来。”
朱迎月道:“栗子,你给四姨母磕头。”
小孩子遭遇大变更加胆怯,跪下道:“多谢四姨母。”
这是真的二皇子,玉容拉起他道:“使不得快起来。”
太后叹息一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过来哀家看看。”
朱迎月推栗子上前,太后摸着他的头道:“好孩子,今后好好孝顺你母亲。再有,让你成熙舅父让出知恩侯让你袭爵。”
朱迎月忙道:“太后这可使不得。”
“哀家说使得就使得,今后成才,还可为承恩王。”太后道,“这孩子年纪和澄儿相仿,让他进宫和澄儿一起读书。”
朱迎月大喜。
玉容也心中安慰,若能封王,也对得起二皇子了
宫外传来太监通禀:“皇贵妃和二皇子求见。”
太后笑道:“今日倒热闹,连澄儿也来了,正好让两个孩子熟悉熟悉。”
朱贵妃进来,眼睛红红的请安。
太后道:“坐吧,迎月带两个孩子下去玩,午膳在慈宁宫用。”
慈宁宫恢复了平静。
太后缓缓道:“邀月,哀家有件事要和你商议,是关于惜月的。”
朱贵妃跪下道:“臣妾恳求太后一事,万望太后答允。”
太后道:“你说。”
“父亲致仕,母亲卧病不起,臣妾想带发修行为朱府祈福。”朱贵妃含泪道,“请太后成全。”
玉容惊道:“大姐姐何必如此?”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邀月,你是在赌气吗?惜月这事做得不对,哀家会重重说她,只不过你们姐妹今后还要相互扶持才行。”
玉容跪下来:“大姐姐要打要骂都行,惜月甘愿受罚。”
朱贵妃拉着玉容道:“我并不怨你,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当年皇上让我进宫,是看在朱府和太后的权势上,并不是真心喜欢我。
但是你不同,皇上为了你,甘愿放弃所有的尊严和身份,你才是皇上的真爱,不过因为我才瞒着真相。
你为朱府鞠躬尽瘁,有胆识有美貌,比我强百倍,今后你好好支撑朱府,好好……对皇上。”
玉容再也忍不住,抱着朱贵妃:“大姐姐。”
姐妹两人抱在一起。
太后想想道:“邀月,你主意已定吗?”
“是。”
“那么哀家准你所奏,你在宫内带发修行吧。”太后补了一句,“若哪日想回归红尘,只管说便是。”
朱贵妃含笑道:“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道:“朱府女子都不容易,咱们各自做好本分,让朱府永为大梁第一家族。”
三人的手握在一处。
吴传功急急从外头进来:“太后不好了,孟氏逃走了。”
朱贵妃眨眼:“哪个孟氏?”
安嫔姓孟,玉容惊道:“安嫔被关在冷宫,怎么会逃走?”
朱贵妃不以为然道:“原来是她。”
“安嫔先是爬树出了冷宫,乘着玉清宫门打开,跟着粪车出宫。”吴传功道,“等冷宫太监发现,安嫔已离开了大半日。”
玉容吩咐:“全城搜捕她。”
“区区一个孟氏,身无分文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能走多远?”朱贵妃不屑道,“估计三五日就饿死了。”
那是你不懂安嫔的隐忍。
玉容坚持道:“安嫔阴险,必须按杀人放火的罪名搜捕她。”
已经晚了。
小允子带着李成急匆匆报:“见沈府被封,皇后被废,沈蔚带兵直接造反了,曾荇也反出了京城。”
太后大惊失色:“沈蔚造反还罢了,曾荇为何造反?师出何名?”
小允子神色凝重:“据说孟氏找到了先帝遗诏,交给了沈蔚。”
太后颤抖道:“什么遗诏?”
小允子道:“上头写的是皇后害皇子,谋杀朕,天下得而诛之。”
太后愣住半日,喷出一口鲜血。
“先帝居然留下遗诏?”太后看向玉容,“不是说先帝不怪哀家,原谅哀家了吗?”
上回玉容借口先帝托梦,安抚太后,太后一直信以为真。
玉容跪下:“安嫔矫诏。”
李成道:“可是曾荇却笃定那遗诏是真的,说上头有先帝的暗语。”
太后喃喃道:“当年先帝和几个老兄弟有暗语,哀家都不懂,若曾荇说是,必定是了。”
嘴角的鲜血更加浓重,咳嗽都带了血。
朱贵妃哭个不停。
玉容触目惊心道:“那也是假的,惜月愿意当面和曾荇对峙。”
李成跺脚道:“曾荇已经兵临城下。”
太后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哀家的债哀家偿还,但愿不会连累朱府。”
玉容挡在太后前面:“我是朱府女儿,当然是我出城去见曾荇。”
朱贵妃扶着太后:“我也是朱府女儿,太后由我来照顾。”
“是的,我们来承担。”朱迎月一手牵着栗子,一手牵着澄儿,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