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深深,青萝上茶后,玉容轻轻拨弄茶盏里的茶叶末,气度闲定。
谁先说话谁输。
朱探月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歉意道:“从前我不懂事,和四妹妹明争暗斗的,做了很多傻事。”
玉容拨弄茶叶,不答话。
你继续说。
朱探月继续道:“四妹妹走后,我才发现最亲最近的是咱们从小长大的姐妹,从前真是不应该。”
玉容:继续。
“请四妹妹原谅我,今后咱们同进退可好?”朱探月神情真挚得旁边几个丫鬟都快信了。
玉容四两拨千斤,放下茶盏笑道:“三姐姐说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我何曾怪罪过三姐姐,谈何原谅?”
说罢,玉容比探月更诚挚道:“自从我进宫后,宫中尔虞我诈,我受了不少委屈,我也觉得府上姐妹好呢。”
青萝:你受了什么委屈?
梁松:咱家居然没有发现姑娘受了委屈,若是咱家发现,必定护姑娘周全。
朱探月被玉容的表演惊住了。
天下居然还有比我更厚颜无耻之人?
玉容继续道:“我从宫里特特带了糕点,正准备给三姐姐送去呢。”
青萝奉上糕点。
凝霜:这是刚才我们吃剩的?
暖月斋里传来诡异般的欢声笑语,每句话都客客气气,细听全是虚情假意。
朱探月微笑道:“我过来想和四妹妹商量,给二姐姐添妆之事。”
玉容笑道:“三妹妹当真姐妹情深。我打算送一对金簪,你呢?”
朱探月则笑道:“我打算送些手帕、荷包和小金银锭子,二姐姐可以赏下人。”
“三姐姐心思细腻,我瞧瞧荷包样子。”
两人越说越凑近,只见朱探月将猫儿放下,那猫儿醒来见到玉容,呲牙咧嘴直奔玉容而来,唬得丫鬟们躲闪不及。
玉容早发现提防着猫,、手中一直握着茶盏,见猫儿扑过来,玉容将头偏过,将杯中水劈头盖脸洒向野猫。
猫最怕水,湿了身子后迅速窜开。
即使这样,玉容的发髻也被猫抓散。
朱探月吓得捂着胸口:“四妹妹还好吧?”
朱探月的眸子里有隐约的失望,可惜就差一点点,就能划破这贱人的脸。
玉容眼中含着深意:“没想到三姐姐的猫居然如此厉害。”
朱探月连声叫凤仙:“将这猫捉了打死。”
玉容笑道:“这倒不必,野猫本难驯服,三姐姐平日养着自己也要小心。”
朱探月勉强笑道:“四妹妹提醒得是。”
待到朱探月告辞后,玉容的脸色方沉下来,恨恨道:“好个朱探月,居然想用野猫划我的脸。”
青萝道:“也不知她如何做到的。”
玉容蹙眉良久,问道:“府上胭脂水粉是谁管?”
“馨儿姐姐负责采买胭脂水粉。”青萝笑道,“奴婢方才还见她,她说刚进了一批新鲜脂粉,分给各房后便来给姑娘请安。”
玉容道:“我稍后去见兰寿姑姑,你去馨儿房里坐坐。”
青萝不明所以问道:“就只坐坐?”
玉容笑了,在包囊里头翻出一味草药笑道:“将这个磨成粉,想法子放到朱探月的面霜里。”
青萝笑道:“奴婢尽力而为。”
玉容道:“做得隐蔽些。”
朱府的夜,安静得如同深井庙宇,朱以时不回府,朱夫人不喜欢歌舞喧哗,府内早早熄了烛火,只剩漫天星光和点点萤光。
玉容在静静等待,直到隔壁寒月斋传来凄厉的叫声,各房陆续亮起烛光。
凝霜惊道:“似乎是三姑娘的声音,难道遭了贼人?”
玉容挽起发髻道:“咱们去瞧瞧。”
青萝和凝霜持了烛火,梁松守护着玉容一道向寒月斋而去。
甬路上,朱夫人带着廖姨娘过来,玉容平静行礼。
“女儿听到三姐姐院子有异动,母亲也被惊醒了?”
朱夫人从鼻子里哼了声。
廖姨娘火急火燎道:“咱们赶紧去瞧瞧。”
众人来到寒月斋,只见朱探月捂着脸大叫道:“疼死我了,快去请大夫,将那只猫捉来打死。”
廖姨娘见女儿满脸血迹,大惊道:“这是怎么了?”
凤仙哭着说出原委:“三姑娘正在睡觉,这猫进来觅食。平时这猫还算温顺,奴婢们并不管它,不知今日怎么突然狂性大发,扑到三姑娘脸上挠。”
朱探月脸上有四五条触目惊心的血迹。
朱夫人蹙眉道:“这猫似乎是三丫头养的?”
凤仙哭道:“是。”
廖姨娘一叠声道:“快去请大夫。”
兰寿着小厮出府叫大夫,朱惜月的惨叫依旧不断,廖姨娘心疼不已:“好好的怎会如此?”
玉容道:“外头的猫野性大得很,今日三姐姐带去暖月斋,这猫便想挠女儿。当时女儿还说,让三姐姐当心,没想到晚上就出事了。”
廖姨娘总觉得此事不简单,她盯着玉容,想看出什么端倪。
玉容淡然而笑。
朱探月哀嚎道:“必定是朱惜月害我,母亲为我做主。”
廖姨娘忙道:“三姑娘有话慢慢说。”
玉容平静如昔道:“三姐姐说病痛在身,我不与你计较,不过凡事要有证据才好。”
朱探月嚎哭想要扑上去挠玉容,口里道:“你一回来我就被划脸,不是你是谁?”
玉容道:“三姐姐这话奇怪,方才我压根不在寒月斋?再有这猫也并非我养的,我怎能害你?难不成我还能指挥你的猫?”
朱探月哑然。
朱夫人气道:“好好的姑娘家,养什么野猫?”
玉容转头盯着凤仙:“这是哪里来的野猫?是不是你弄来给三姑娘的,好好的姑娘家被你撺掇养野猫,你好大的胆子。”
凤仙跪下哭道:“野猫是宫中安嫔给的,和奴婢无关。”
玉容一惊,居然是安嫔给的。
安嫔的手还真长。
大夫过来,用清水给朱探月擦洗,又用了止血止疼的药敷了,吩咐不要见光好好养着。
廖姨娘亲自送大夫出来:“姑娘脸上的伤,不会留疤痕吧?”
那大夫叹息道:“疤痕很深,想要不留痕迹很难。”
廖姨娘满脸失落,姑娘家脸上留了疤,今后可不好说婆家。
窗上玉容的剪影如同玉兰花开,廖姨娘的眼神充满恨意。
都怪这个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