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带那妇人上来,只见那妇人衣衫褴褛,头发乱成一窝,脸上都是褶子。
见到皇后娘娘们也不拜见,眼睛到处寻找着。
反观时云有些难堪,眼神避开那妇人。
小太监回道:“这个妇人便是张氏。”
张氏见到时云,眼睛都直了,扑上前抱着时云的脚大哭:“丫头,这两年你去了哪里?娘无时不刻在找你,老天保佑,娘总算找到你了。”
时云的紫衫绸缎衫子被张氏弄乱,她微微蹙眉:“你认错人了。”
玉容含怒:时云果然不认母亲。
皇后淡然道:“张氏,你思女心切,必定是认错人了。这是宫中昭仪,本宫的同族姐妹,怎会是你的女儿。”
含芳带着威胁:“若是你看错了,念在你思女心切的份上,皇后和昭仪都不计较,若是你纠缠不休,可别怪国法无情。”
张氏仔细瞧时云,时云侧过脸避让。
朱贵妃道:“云昭仪别躲。”
张氏确认后哭道:“民妇怎会不认得自己亲生女儿?民妇没了男人,从小将女儿拉扯大,给人做过短工,给人干过仆妇,女儿是民妇的心头肉。民妇即使自己死了,都认得自己女儿。”
说罢对时云道:“丫头,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时云只是冷冷道:“你认错人了。”
张氏不可置信落泪道:“儿啊,我是你的娘……”
朱贵妃问道:“你和你女儿是怎么分开的?”
张氏凄惨落泪:“民妇弟弟见孩子长得好,乘我不备卖了孩子换钱。民妇知道后,找他闹了一通,然后到处打听消息,一路乞讨进京。”
荣妃刚当母亲,最听不得这个,拭泪道:“你也不容易。”
张氏道:“只要能找到女儿,我就是死也愿意。”
众嫔妃无不落泪。
皇后淡然道:“你的故事让人动容,可云昭仪有父母,你必定是弄错了。”
时云手拧着帕子。
张氏道:“不会弄错的,这孩子还是从前的样子。”
朱贵妃抿茶道:“云昭仪,这是你的生母吗?”
时云不说话。
张氏眼中露出希望和哀求,又用袖子擦擦脸道,“孩子你不认得娘了吗?咱们一起捡过烂菜叶子,一起住在破庙,你都忘了吗?”
时云拂开袖子道:“我不认识你,我的爹娘姓沈,如今在皇城根住着,你是哪里的疯婆子,居然敢来打秋风。”
皇后笑道:“果然不是。”
张氏大哭起来:“孩子,你是不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今后我一定好好护着你,让你不受一点儿伤害。”
时云下了决心:“本宫不认识你,你赶紧走吧。”
皇后吩咐小太监:“既然不是,你将人赶出宫去。看在她失去女儿可怜的份上,本宫不计较,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时云抿着嘴别过头:“赶紧离开。”
张氏拉着时云的裙摆:“你生下来,左边肩头便有云纹胎记,当时大家都说尊贵,你让我瞧瞧肩膀。”
周才人咦了一声道:“似乎听云昭仪说过,肩膀上有云纹。”
宋美人也道:“难道云昭仪的生母当真这乞讨的妇人?”
宫嫔们议论纷纷。
时云大怒,踢向张氏:“本宫肩膀也是你这种低贱的人能看的?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便想害本宫?赶紧滚,若不滚,让皇上抓你进大牢。”
张氏愣愣看着女儿陌生又熟悉的脸,眼泪一大颗一大颗落下:“你不认我?”
时云连连道:“拖出去。”
张氏仰天大哭道:“天啊,女儿不认亲娘,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
嫔妃们沉默。
皇后道:“如今的世道,什么人都想攀龙附凤。”
嫔妃们依旧沉默,那妇人语气凄凉,言之凿凿,说的不像是假的。
倒是时云出身沈府,养在外头,今年才回来,显得那么假。
对不认亲娘的人,嫔妃们敬而远之。
荣妃最为悻悻:“可怜做娘的,千里之外寻亲,却被亲生女儿赶出去,心里该有多痛苦。有些人,当我们是瞎子呢。”
就连宋美人、周才人这些平日要好的,也和时云远了。
时云并不在意,更加奉承皇后。
私下,皇后对时云道:“你不认生母是对的,你肚子里头的孩儿岂能有这种外家,今后说出来,孩子岂不是个笑话。”
时云脸上充满决绝:“臣妾是沈府的人,不认识什么张氏李氏。”
皇后点头笑道:“在后宫,唯有你这样的才能走得远。”
等时云离开,含芳有些戒备:“云昭仪连生母都不认,如此铁石心肠,岂会对娘娘忠心?”
皇后微笑:“连生母都不认,若再不忠心本宫,她在宫里岂能立足?再说,本宫需要的是她的孩子,并不是她的忠心。”
含芳道:“娘娘深谋远虑。”
“我沈府的孩儿登基,这天下都是我家的。”皇后眼中的野心蓬勃,“送信给母亲,让她控制住张氏。”
含芳道:“张氏大哭出宫后,不知所踪。”
皇后抚着袖子道:“罢了,她必定是找个地方上吊了。”
玉粹宫内,玉容和李成说话。
李成道:“已经按照妹子的,好生安置了张氏,也按照妹子的吩咐,告诉张氏这是时云的意思,宫里不能相认,只能私下奉养母亲。”
妹子真是心软。
玉容道:“本宫可怜这母亲孤苦,再有真是有用处罢了。”
李成叹息道:“张氏本要自尽的,听说是女儿奉养,容光焕发起来,反倒一个劲责怪自己不应该当众让女儿难堪。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玉容冷冷道:“时云这个坏了良心的,贪图富贵,连亲生母亲都不认,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成道:“为了富贵,哪里还有良心。”
经过此事,宫中嫔妃对时云敬而远之,时云仗着有孕在身,并不在意。
皇后特意提携时云,和她更加密切。
在这微妙气氛中,年过完了,太后要去西山小住。
这日,小允子来玉粹宫和玉容辞行:“明日朕要陪太后去西山,过三日便回。”
玉容依依不舍:“西山比京城冷些,你别受凉,多穿大毛衣裳。”
小允子吻了吻玉容的额头:“你在宫里若无趣,便去贵妃、德妃、淑妃宫里坐坐。”
“我知道。”玉容将衣裳拢拢,坐在炭盆旁,“不知怎的,这些日子不想动,只想坐了吃吃了睡。”
小允子笑道:“难道是有了?赶紧让太医过来瞧瞧。”
三世都没有孩子,玉容这一世也不抱希望。
小允子的口气也是玩笑的口气,并不当真。
玉容道:“也罢,让太医开些提气补气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