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百家莉莉
百莉莉到巴黎已经半年多了。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离开律言，可真的下定决心走后，她才发现那些年自以为放不下的人和事，早在种种失望后变得轻了。今天是她到这个学校的第五个月，法语也因为到了这个环境进步迅速。
“LI，晚上我们去酒吧，你一起吗？”同学第三百次邀请她，百莉莉拒绝的话已经到了耳边，又想到今早出门时母亲说的话，就道：“好啊，不过我要回家换一身衣服。”
她笑着指了指身上沾满了油彩的裙子。
“诶？”同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蹦起来欢呼一声：“好耶，诶大家伙，LI答应了！”
看着不远处欢呼雀跃的同学们，百莉莉也跟着笑了，然后被人抱起来抛到了天上。
她的身高在这里显得很娇小，薇薇安还说每次跟她说话都得放低声音，生怕吓到她这个可爱迷人的小家伙。
这样一起出去玩了几次，百莉莉跟同学们的关系更好了，因为混熟了还冒出了三个说要追求她的人，法国人浪漫是生下来就点亮的技能，百莉莉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被人捧在心上。
晚上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回到家，看到父母打从心底里散发的笑容，百莉莉莫名怔了一下。
“怎么啦？”
“妈……你说我以前是有多混账？”百莉莉红着眼看已经显老态的父母。
她以前执着于律言，父母见她那般死心塌地，还说只要两家人结亲了，百家全部财产都是她的嫁妆，其实百莉莉又何曾看不出来律父是贪墨她家的财产，律言他一直将她当做妹妹，是她拎不清，差点将百家身家给赔上。
百莉莉想起她离开前顾盼对她说的，“未来很长，你走的每一段路都有需要刻骨铭心的人或者事，伤心过了再继续上路，继续下一段路程。”
飞往巴黎的那天，她一直在想这句话。
直到现在她才有所领悟，她卷唇苦笑，人跟人的差别真的太大了，大到让人怀疑是不是白来这世界走了这么一遭。
“都过去了，你现在这样我很开心，莉莉啊，妈妈看到你这样就是现在走了都安心啊。”百母眼角闪烁着泪花，她的身体一向不怎么好，但为了百莉莉一直强撑着，终于等到她看开的一天，到了这边还没等适应人就病了。
以前觉得自己为了女儿自己就是死了也放不下心，一直将自己绷得紧紧的，现在是心里松快了身体却承受不住。
百父揽着老妻，“说这些干什么，咱们啊，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看着莉莉，看她结婚生子，咱们啊未来且长着呢。”
“是啊妈，”百莉莉眼含泪光，“你们二老未来日子且长呢，我现在都没谈恋爱，你都没看到怎么就这么想呢？”
好好安慰了父母，百莉莉忍着泪上楼。
刚把门关上，她仿佛脱力一般背靠着门慢慢滑落到地上。
“百莉莉……你到底都做了什么混账事？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将母亲的命都差点赔上了……”百莉莉此时恨不得穿回以前的自己身上，狠狠打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哭完，百莉莉找出手机，按下心中那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那边只响了两声就接了，律言温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莉莉。”
“我没有什么事，就想打个电话给你，我想跟自己做个了断。”百莉莉深吸一口气，“律言哥哥，我在这里有一个喜欢的人了，虽然只是喜欢，但我会努力去爱上他，我不知道未来我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但是我想把握现在。”
律言没说话，百莉莉也不奢求他的挽留，强笑着说：“我知道很难，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去做，我不爱你了，我再也不要再想你了，律言哥哥，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成过往了，祝你幸福。”
百莉莉率先挂断通话，手机掉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百莉莉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律言哥哥，以后尘归尘，土归土，我们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你开心吗？我终于不再缠着你了，你开心吗？我希望你开心，毕竟我那么那么地深爱着你，爱得心口发疼，爱得小心翼翼，爱得低入尘埃。
可从今天开始，我要为自己活了啊，我迷失了太多太多的自我了，律言哥哥，再见了。
哭够了，百莉莉擦干眼泪去睡觉，她不知道的是在门外，百母哭成泪人倒在百父的身上，两个老人佝偻着身子隔着一扇门陪着他们唯一的女儿，直到深夜，百母颤颤巍巍地起身，推门进屋借着外面的月色看着床上即使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晶莹的女儿。
“孩子，妈妈会陪着你的。”
都与上天争了这么久了，百母不信她争不赢。
第二天，百家三人在一楼吃早餐，他们对昨天的事情避而不谈，说说笑笑的吃完早餐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百母将两人送出家门，回屋换了一身旧衣服去捣鼓她那些花草。
医生说她的身体机能太差了，也就只能做做这些轻省的小活。
百父将女儿送到学校门口，亲眼目送着她快步走向正候着她的同学，少男少女们有说有笑的进了校门，那些背影，看得百父热泪盈眶的，他笑了笑拭去眼角的泪，启动车开往公司。
百家举家迁往巴黎，要不是没有贺朝阳的补助，其实根本不能在这边立足。
而贺朝阳为什么要帮他，百父想不通，他也问过，对方却没说，只让他自己想，想不通就算了。
百父觉得或许答案是出在自己女儿身上，但旁敲侧问过几次，女儿懵懂不知他也就不问了，反正他记住百家欠贺朝阳一个大人情就可以了，或许对方都没想过他还，但存活于世人情往来，就算还不起，内心也是要记住的。
懂的感恩的人，在哪里都混得开。
……
花开两朵，各表两枝。
巴黎的深夜，S市也就是下午，律言在接到那边的电话其实是有些恍然的。
脱离律家后，他忙活自己一个人的事业，一天恨不得有二十八个小时，所以才反应过来原来百莉莉已经离开大半年了，他接到这通电话其实是挺开心的，对方从小就追着他的屁股后面律言哥哥律言哥哥的喊。
“律言哥哥，我想要风筝。”
“律言哥哥，我要吃冰淇淋。”
“律言哥哥，我好想你哦。”
“律言哥哥……”
“律言哥哥……”
但这通电话却是来告别的，律言还在欣喜老朋友的消息，却被她一句话炸蒙了。
那边隐忍的哭声，让他觉得茫然，眼前像是覆盖了一层吹不散的浓雾，他深陷在其中，找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光亮，只能顺着那个声音一直往前走，直到带他找到出口。
“祝你幸福。”
百莉莉这四个字落下，电话也被挂了。
律言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突然觉得背上的重量一下子轻了下来，他抓了钥匙就往地下车库去。
“律总，这还有个文件要你……”
“茉莉，我请你来是帮我分担这些工作的，而不是事事都要问我，如果这样我又何必高薪把你挖过来？”律言沉着脸推开对方递上来的文件夹，大步进了电梯。
驱车离开公司，律言回了家。
这房子是他三个月前置下的，母亲一个星期会有三天在他这里住。
今天正好是她过来的日子，看到他提早回来了还惊讶了不少，“怎么这么早回来？是忘拿什么东西了吗？”
律言快步走过去拥抱母亲，然后在对方惊诧的目光里说道，“妈，我把工作安排一下，我们出去转一圈吧？你不是说想去环游世界吗？我陪你吧？”
律母惊呆了，“你的工作……”
“工作是忙不完的，我高薪聘请了那么多人，他们能帮我做，决策不了的再FaceTime好了，我那个公司已经走上正轨了，如果因为我出去几个月会破产，那说明我前面那段时间的忙碌是白忙了。”
“可……”
“没有可是了妈，你就说你想不想去吧。”
律母当然是想去的，环游世界一直是她的心愿，但身为人-妻也为人母，总被这些那些事情牵绊住脚步，要说她没想过什么都丢下出去玩他个三月半年的，那是骗人的。
“我想去，可是你爸爸……”
律言没去接她的话，听了想要的答案就站起来，“那我叫人订机票，我们也别带什么行李了，没有了的再买，环游世界嘛，轻装上阵的好。妈，你说呢？”
律母看着笑得如此开心的儿子，突然就不想管那些了。
这些日子儿子的忙碌她看在眼里，她每个星期过来住这么多天就是怕儿子出什么事，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开了，又愿意陪着她去走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呢？
丈夫？
律母实在是想冷笑，自打儿子说要脱离律家后，那个人就差明张目胆把外面的野种接回家了。
“好，我上楼收拾个小箱子，你也是。”
母子俩相视一笑，一起上了楼到各自房间里收拾东西。
而律东成知道了会不会大发雷霆，那就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律言一向看不起他父亲总做些卑劣小人做的事，有时候他都怀疑律家能有今天，是踏着不知道多少破碎家庭上来的，而最主要的是他父亲为出人头地娶了他母亲，却又总看他母亲不顺眼，觉得他母亲是他人生的污点。
可也不想想，他能有今天，是母亲一家的帮扶。
他不知感恩就算了，还觉得姥爷一家看不起他，自打律家起势后，直接跟姥爷一家断了往来。
律言在脱离律家那天就发过誓，这辈子绝不做父亲那样的人，但今天百莉莉一通电话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起势本质上他跟律东成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在伤心之余也将自己化身为一个工作机器，那些内心邪恶的想法也只是被暂时压制住而已。
而这次的旅行，他打算好好放松一下，再明确规划未来的蓝图。
他相信，只要努力，就算某些事情上求而不得，他会在别的方面上得到补偿，但也需要他为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