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垂着头坐在病房一旁的椅子上，面色复杂。
姜楠这才猛然想起，因着这阵子沈老爷子被绑架，再加上她自己受了伤、成日里昏昏沉沉的，她已经把老张那边彻底抛之脑后了。
但王佳琪的话仍然让她安心，“放心，你受伤的这些日子我之所以没有出现，就是因为老张那边有急事需要处理。
目前事情也有了一些眉目，你安心养病就是。”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一顿操作后，一段视频出现在姜楠面前。
这是一段十年前的监控录像，因着年代久远，画质已经模糊不清了。画面的时间地点，正好是下午两点半的临江街道——也就是姜宅当时所在的街道。
监控录像的角度十分偏僻，仿佛是从离姜宅十几米远的另一座宅子大门拍到的，但仍然能勉强辨认出当年姜宅的铸铁雕花大门。
姜楠看到那个熟悉的大门顿时怔了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目光紧紧锁在画面上。
少顷，姜宅那边仿佛有什么动静，没等姜楠看清，姜宅顷刻间便陷入一片火海。随后姜家的大门猛然被人打开，从里面窜出两个模糊的人影。
即便时代久远，监控上满是模糊的像素点，但姜楠刹那间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谁。一时间，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那个人分明是她的妈妈，妈妈身上还穿着那件她生前最爱的红色居家长裙。
她睁大眼睛看向那一抹红色的身影，身子有了一瞬间的颤抖。王佳琪似乎看出了她的激动，贴心地倒好一杯温水递了过去，“要不要喝口水再看？”
姜楠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控录像，缓缓摇头。
虽然从监控中听不清她们两人说了些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妈妈没有任何犹豫地跑回了火场，独留张保姆一个人在门外。
待火势渐渐大起来，妈妈却仍然没有出来，姜楠的心也在此刻被狠狠攥紧。
监控录像在这一刻就被掐断了。
姜楠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录像中缓过神来，她怔怔地看着已经黑屏的屏幕，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王佳琪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无奈，深深叹了口气。“这段监控来自当年和姜家只有一墙之隔的顾家，只是因为当年顾家的监控出了些技术方面的问题、全部送去维修了，因此警方并没有调到。
连现在这十几秒的画面，也是我如今千方百计寻来、再找现如今最好的维修工还原得到的。
虽然并不完整，但也很说明问题了。”
姜楠睫毛颤了颤，神色有些恍惚，低声道，“我知道，一切辛苦你了。”
“不过，我们手上还有其他证据。”王佳琪的神色忽然又昂扬起来，翻出一叠资料递给姜楠，鼓励道，“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寻访当年事件的目击者得到的。
当然，完整对话我已经录音留存证据了。”
姜楠颤抖着接过资料，只见右下角写着“王芳”二字。
王芳？她可不记得当年姜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呀。
见姜楠的神色逐渐变得狐疑，王佳琪适时解释道，“王芳是姜宅邻居李家的保姆，事发当天她正好看到了一切。”
姜楠的目光落到面前的资料上，逐字逐句读着。
“……那天我正准备接小姐放学，忽然就看到隔壁姜家火光冲天。我原本想马上喊人去救火的，可我还没来得及下楼，就看到姜家的太太和保姆已经从大门跑出来了。
我当时以为姜家所有人都跑出来了，谁知姜太太一扭头就跑回了大火中！
后来我才知道，她那么做是因为她的女儿姜小姐还在三楼。可姜太太把姜小姐救出来的时候，姜家那个狠心的保姆不知为何，把她生生推回了火海里。
当时警方也来调查，询问过我有没有看到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看到那样的场景早就吓坏了，更是因为不想占惹是非、遭人报复，便也没有多说。
若不是今天你来，这些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读到最后，姜楠的声线微微颤抖，已经带了些许哽咽。
即便是听老张说过一次、自己心里也早有预料，但她再次看到当年的证据时，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真的是张蓉，真的是她杀了妈妈！现在人证物证齐全，由不得她辩驳。
姜楠目光猩红，恨不得现在就出院把张蓉碎尸万段。
王佳琪冷冽的声音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姜楠，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先请你看完吧。”
说着，他打开了一个最最关键的视频，也是他这阵子一直东奔西走、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搞到的姜家监控录像。
点开录像，是在姜家的庭院里，一个约么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和一个中年样貌的园丁窃窃私语。
画面模糊，但那个少女的样貌即便是化成灰姜楠也认得——唐诗诗。
监控虽离二人不近，但好在周围十分安静，她们的对话被清晰地录了下来。
“老张，我知道你现在很缺钱。我初来乍到，虽然没什么积蓄，但是保你荣华富贵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是你安分守己、帮我把这件事瞒下来，我自然年年岁岁保你荣华。可若是你无端生事，非要一腔正义得去替姜家那个死鬼讨回公道，那你自己的性命可就……”
半晌，传来了一个男人犹豫的声音，“好。那你答应给我的钱可一分都不许少。”
少女爽快道，“那是自然。”
看到这里，姜楠瞬间看向一旁愁眉苦脸的老张，目光幽怨，有些许责怪之意。
虽然她明白老张在那样的条件下，答应唐诗诗也是人之常情。但她的妈妈受了这么多年的不明之冤，杀人凶手的女儿在姜家横行霸道了这么些年，她不能不怨。
老张看到姜楠含着怒气的眼神，瞬间有些慌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这些录像是从哪儿来的？姜小姐，那年我三个儿子等着娶媳妇，我、我的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道歉！为了赎清我的罪过，我愿意作证，我愿意听你的任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