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火灾二字,老张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但很快他就面色如常,摇了摇头道,“时间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什么火灾。”
姜楠的眉头微蹙,方才他还说不会忘记自己的长相,现在却说记不得火灾,显然是存心想隐瞒什么。
她神色黯了黯,道,“十年前,姜宅发生了一场大火,我的妈妈永远留在了火灾里。
原来,您都不记得了吗?”
闻言,老张长叹了一口气,“从前在姜家,姜太太为人是最纯良的。
她还在的时候,善待府中的下人,连我这个短工也受过她的不少恩惠——她知道我独自一人在市里,无亲无故,所以常常给我补贴家用。
那时候,姜总和太太还十分恩爱……说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姜楠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张,他能这样事无巨细地把从前描述出来,更加确信了她心中的猜想,老张一定知道内情。
他一定什么都知道。
不过姜楠也没有戳穿他,只轻松地笑笑道,“老张,你的情况我现在已经了解了,只是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想不想跟我回i市散散心?”
老张怔了半晌,才摇了摇头。
之后他就躺回床上,无论姜楠再说什么,他都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话。
眼看着时间快要接近晌午,姜楠只好暂时放下老张这边,走出里屋。
二儿子和小儿子一家此时已经消停下来,似乎早就在此等候一般环抱着双臂盯着姜楠,仿佛在等着姜楠开口。
姜楠扫了一眼地上放着的烟酒礼物,原本都在大儿子一家这边,现在已经分成了三堆,放在了二儿媳和小儿媳脚下。
看来在她和老张聊天的这段功夫里,他们也将她带来的钱瓜分干净了。
“嫂子,昨天一整天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真是叨扰您了。
如今既然已经探望过,看到老张现在平安顺遂,我们一家也就放心了。今日,我们就告辞启程。”
三家人仿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表情瞬间都有些不淡定,二儿媳和小儿媳更是不住地给大儿媳使眼色。
姜楠微微一笑,她料到这一家人绝对不会放她轻巧离去,只等着她开口直接要带走老张。
她偏偏不如他们所愿。
果然,王琴结结巴巴道,“你别这么急着走呀?
想来地方偏远,买今天的车票也不方便,不如在家里再将就住一晚吧!”
说完,她转向一旁的沈怀川,勉强笑道,“今日多亏你帮忙把我爸找回来,若是不嫌粗陋,也一并住下吧?”
王琴的目光不住地往沈怀川身后瞟,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沈怀川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身后,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的目光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姜楠见沈怀川一脸茫然,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沈怀川不知道她们在等什么,她却知道——这三家人见沈怀川和姜楠一样衣着不俗,只以为他也带了贵重的见面礼,等着三家平分呢!
等了半晌,见沈怀川没有一点动静,王琴大失所望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中暗自思忖。
同样是贵人,这个男的就小气很多,居然连个见面礼都不带。要知道这个女的可是还给她的两个儿子包了三千多红包呢!
王琴上下打量了沈怀川一番,表情愈发僵硬,心想哪儿来的这样衣冠楚楚却一毛不拔的人,勉强道,“只是,我们家如今已经睡满了人了。
这样吧,院子里的羊棚里有些干草,今晚你就睡羊棚吧!”
“啊?”
沈怀川万万没想到自己帮这家人找回了父亲,却只落得个这样的待遇,待要上前分说分说,却被二儿子和小儿子一家冷声打断了。
“爸既然已经找回来了,那我们就走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呢!”
两对夫妻略有些不甘地瞅了沈怀川一眼,似乎是抱怨没捞着好处似的,便走出了大门。
“走好不送!”
王琴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唇角渐渐勾起笑意,等着吧,等这个女人开口要带老张走,她一定会从她身上狠狠敲一笔钱。
当晚,夜色宁静,星光璀璨。
乡下的黑夜来得格外的早,老张一家做完农活,早早地就上了床,呼呼大睡起来。
躺在羊棚里的沈怀川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身下垫着的不是五星酒店的超软床垫,而是扎人的干草,周围不是干净舒适的豪宅,而是恶臭潮湿的羊棚,他越想越觉得离谱。
他闻着这股刺鼻的羊膻味,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只期盼着天色快快亮起来,他好早日带着姜楠返回i市。
在这里,他经历的一切都太过于魔幻,他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睡意朦胧中,一个缓慢的、踩在干草上的脚步声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警觉地坐起身,拿起离自己最近的棍子防身。
“谁?”
“沈怀川,是我。”
待到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沈怀川顿时惊喜地高声道,“姜楠!你怎么来了?”
姜楠忙上前示意他低声,沈怀川这才注意到,姜楠身边还跟了一个人,正是王佳琪。
沈怀川顿时沮丧地躺在干草堆上,他原以为姜楠是来关心他,邀请他一起睡的,没想到他果然还是想多了。
“王佳琪,白天的时候你不让我开口,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说,你是不是背叛了我,把这一路上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沈怀川?”
姜楠声音冰冷,王佳琪生生从床上被拖来,嘴唇翕动着嗫嚅道,“是……”
没等他说完,姜楠便破口大骂道,“好哇!居然真的是你!
你知不知道是我花钱雇你来的,你这种行为算是侵犯顾客隐私,我是可以要求退款的!”
王佳琪忙把后半句话脱口而出,“是沈怀川逼我的!
他亲口说,要是我不把行程告诉他,他就让我在业内无立足之地!不信你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