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没有相信谢诗音说过的什么姐妹亲人的话,但是谢诗音的事情,还是给了我些许打击。不过,打击归打击,工作还是要继续,班还是要上的。
当我穿着工作服站在穿衣镜前的时候,感觉距离上次穿这套衣服,如隔了一个世纪。
我刚推开娱乐大厅的门,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从不迎客的玉琴坐在候客区的第一位,谁都知道这个位置是最不讨好的,会员们是熟客,有自己相对固定的公主,会在候客区挑公主的是会员带来的朋友。
男人的眼睛和他们的下半身一样,都是贪婪的,第一个见到的女人即便是再美再娇媚,他大多会毫不犹豫地想看第二个,第三个。
而作为被训练过的公主们,只要男人的眼睛在她们身上多停留一秒,她们便会立即迎上去,用自己丰软富有弹性的胸蹭上男人们的身体。
一般情况下,第一个位置都是属于新来的,因为比较陌生的面孔,容易被会员瞧上,便也不会坐太久冷板凳。
但是今晚,地位仅次于牡丹的玉琴,被安排在这个位置。
这样一来,除非玉琴的熟客来,要不然,玉琴今晚的收入怕就没了。
然后,就算是熟客来,如果他们想换口味,也会假装掠过玉琴,去里面的台子挑别的公主。
也就是说,这个位置是类似玉琴这样身份的公主衰下来的第一步。
皇朝变天了?
我本来想听下和玉琴唠两句,但是玉琴用她冰冷漠然的眼神止住了我的念头。
皇朝确实变天了!
今天开张挺早,灯光昏暗,霓虹早已开启,舞池里的男女扭的很是妖娆,灵韵站在对面的一张台子上,双手交叉在身前,神色竟是难得的谦卑。
我正考虑要不要过去看看,便听见丹宁扯着嗓子喊我。
“沐!小沐!”
音乐声聒噪,丹宁的声音听起来却清晰入耳。
我转头看向丹宁,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大步走过去,一边伸手把趴在吧台上丹宁手中的喇叭抢过来,一边笑他,“几天不见,丹宁这么想我啊。”
丹宁转过身,用一只手抓住我,把我扯到他身边,扬扬下巴,“沐,你看那是谁?”
我循着丹宁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大为吃惊。
吴燕!
我不相信地擦擦眼睛,再看,特么的,还真是吴燕。
“丹宁……”我伸手抓了一下,想多问丹宁一些事,手却落了空,转眼,丹宁已经在给客人调酒了,他对我耸耸肩,意思很明显,他只能帮我到这里了。
靠!
吴燕居然回皇朝了。
这就有点吓人了。
我知道玉琴为什么被安排在那里了,作为当初在厕所捉吴燕的第二罪人,玉琴这个待遇只是个开始。
灵韵……应该也好不到那里去。
吴燕也发现了我,她穿越人群向我走过来,脸上渐渐绽开的笑容,亲切的宛如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嗨,沐姐,请给我来一杯你最拿手的。”吴燕右手的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绿色的YSL女士烟,左手托腮。
港真,我可以拒绝吴燕的,因为我不是调酒师。
但,吴燕的态度不差,我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现在的吴燕和之前的那个感觉大不同,她的眼睛里不再有高高在上和目中无人的优越感。
皇朝没有抽YSL绿色装的公主,不,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抽这个牌子这个颜色女士烟的只有我,因为这个牌子的绿色烟极为清凉,抽一口冷气会直逼心脏。
现在又加了个吴燕。
我当初选这个样颜色,是让自己记住被张玉恒甩掉的耻辱,发誓要让他付出代价。吴燕呢,她是不是也有想要对付的人?
在我转这些心思的时候,我已经调好了吴燕要的酒。
“沐姐,还是只会调醉生梦死啊?”吴燕喝了一口,甚至略略前倾,略略揶揄地看着我笑,“混了这么多年欢场却一直没什么变化的,恐怕也就沐姐你一个了!”
我愕然,我没变?我明明从头到尾都变了啊。
我想了想,苦笑,“或许……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是这个样子了。”
吴燕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低头,抬起眼皮看我,“沐姐,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正在哭泣……呃……你忘记了?”
我认真回忆了一下,这些年我从未在人前哭过,吴燕的话,让我的记忆往前了追溯……我心里一抽,是她?
“你是……在医院是那个女孩?”我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擂鼓似的。
“嗯!”吴燕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扭开脸,望向池子里的人们,带了假睫毛的眼睛一扇一扇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一霎失力,差点跌倒,幸好丹宁踢了一把凳子过来。
即便是过去了五年多,但每一次那个场景从脑海里爬上来的时候,都像一把生了铁锈的钝刀一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挖锯着我心上的肉。
五年前,我在手术室外等待做清宫术时,我阿爸和我哥哥还有我的亲戚们来了。
他们原以为我是生了什么大病,因为我在电话里叙述不清。
当他们知道我是做清宫术的时候,一直视我如掌上明珠的阿爸,连续几个巴掌,把我打得眼冒金星,我哥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揪到墙角,死命踹我的肚子。
亲戚们没有一个上来阻拦的,他们都说打死我算了,省得丢脸。
围观的病人也不敢上前劝架,我被我阿爸和哥哥连续打了十几分钟,我没有哭只是一直流泪。
我知道我该死,可我真没想到我阿爸和哥哥会这么希望我死。我以为,只要我做了清宫术,我以后乖乖听话好好工作,他们一定会原谅我。
可是……我阿爸和我哥哥没有,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叫我去死。
是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止住了我阿爸和我哥哥的暴行,那是一个穿着护士服装的瘦瘦小小的女孩。
她说,“喂,到她手术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想来也是极为害怕,但是她还是走过来扶起我,帮我整理好衣服,带我进了手术室。
在她之前,围观的有好几个比她强壮比她看着要高大的护士和医生,但没有人出口阻止。
我手术出来后,我阿爸他们已经离开了。
也是那个小护士送我到病房,把我安排在离护士站最近的床位,因为那样她比较好照顾。(那时还没有护士铃)
回忆里满是伤痕,小护士的颜容已经渐渐模糊,但她的帮助却永远刻在了我心上。
我看着熟练抽烟喝酒如饮水的吴燕,她的脸渐渐和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叠,是,吴燕就是那个小护士……
“为什么?”我问,有气无力。
“不满你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吴燕勾了勾唇角,吸口烟,“那时是我的实习期,在我同情你的时候……我也刚刚做了手术……所以,我同情的是你也是我自己。”
“燕子,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我看着吴燕叫着她当时告诉我的小名,当然,我不认为她今天说出那段往事,是想和我叙旧。
“前两天,”吴燕把空杯子推给我,喷了口烟,用下巴示意我再给她调一杯,“那天看你,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可一时半会的没想起来。”
“前两天?”我奇怪了,“前两天我们见过。”
“你没有见过我,但我看见你了,”吴燕突然矮下身子,把脸贴在吧台上,眼睛里有了些醉意,“沐姐,你说像我们这种女人……死了是不是会下地狱?”
我沉默,没有说话,把调好的酒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