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吊炸天的天才少年萨莱在九年的时间,褪去一身骄傲浮华变的沉稳内敛,在尔虞我诈的现实里,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活活逼成了一个阴谋论的人。
在叙利亚这两年,萨莱跟着队伍从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到另一个穷乡僻壤山区,把前半辈子的苦都尝了个遍,大冬天风餐露宿是常态,每天命都是勒在裤腰带上。
昨天他们的队伍里有人叛变,萨莱救队友腹部受到重伤。
苏帕西带着血流不止的萨莱退出火拼,找了个废弃房屋检查他的伤口,一颗子弹从萨莱左侧腰部肌肉组织贯穿而过,万幸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否则在没有医生又缺少医疗物资的环境下,苏帕西只有自己用匕首活生生从萨莱身体里挖出那颗子弹。
苏帕西用随身携带的药帮萨莱止住血后,深沉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River,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枪。”
萨莱靠坐在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腹部疼的他一头一脸的汗,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闻言咧着嘴角嗤笑一声:“救你当然是为了钱,你他妈拖欠老子半年工资,你要是死了,老子这半年就白干了。”
苏帕西很喜欢萨莱这种非常野性难驯的性格,对他的讽刺充耳不闻,在他身边靠墙坐下,问了一个一直没从萨莱嘴里套出来的问题:“River,你中文名叫什么?”
萨莱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身负重伤,苏帕西又一直在他耳边问问题,问的他心情烦躁,本想说个假名字让他彻底死心,可能是伤口太疼,导致他天才的脑子抽了一下,甩出一个没过脑子的名字,“王富贵。”
“王富贵。”苏帕西重复一遍,问:“富贵,这个名字在你们中国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萨莱嘴角抽了抽,怎么“富贵”这两个字从苏帕西口中说出来,他有一种在叫狗的感觉,冷眸斜睨着苏帕西:“谁他妈告诉你老子是中国人,老子是日本人。”
苏帕西狞笑,定定的注视着萨莱:“你三番两次背着我和外界联系,说的都是中文。”
萨莱腹部伤口太疼了,心情十分暴躁的甩出一句话:“老子是日籍华人,你他妈了解那么清楚,不如想想怎么报答老子救命之恩!”
“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苏帕西察觉到萨莱的身体在发颤,拿出一粒“珍贵”的止疼药给他。
萨莱疼的呼吸都在发颤,看着那个白色药片没有犹豫的接过去,只要能止住疼,管他娘的这是什么毒药。
他用唾液咽下药后,慢慢的等着药效发挥作用,咬牙道:“老子为你流了一路血,你这条命,怎么说也应该值二十万美金吧。”
“富贵。”
“滚你妈的,别他妈瞎叫我名字。”
苏帕西鼻腔里发出沉沉的笑声:“我的身价单位不是万,是亿。”
“那就给老子打钱。”
“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苏帕西粗粝的大手箍住萨莱的后脖颈,把他拉到眼皮下方,低沉沉的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吗?”
萨莱厉眉狠拧:“你他妈中国还有一句老话,叫做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是不是现在就可以结束生命用来生报答我了。”
苏帕西舔着牙尖笑了笑:“River,我觉得我可能爱上你了。”
萨莱胸口燃起一团火,气得脸都绿了,一记重拳朝苏帕西面门砸去,破口大骂:“滚你妈的,神经病,我操你大爷,离老子远一点。”
苏帕西躲都没躲,啪的一声,悠哉哉地接住这软绵绵的一拳。
萨莱因失血过多体力有些透支,使劲往外扥,扥不动,腹部上的血液又蹭蹭往外冒,刚被包扎过的地方瞬间染红大片,像一大朵妖冶的血莲,额上冷汗直冒,咬牙切齿道:“松手!”
苏帕西见这小子脸色苍白如纸,眼睛血红的瞪着自己,那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一副随时准备不顾一切扑过来与自己殊死一搏的状态,没有再逗弄他,松开手。
萨莱费劲的往旁边挪一挪,和苏帕西保持距离。
半个小时后,苏帕西的两个心腹根据苏帕西沿途留下的记号找了过来。
苏帕西从脚步声分辨出是自己人,放松戒备,叫了萨莱两声,没任何反应。
苏帕西皱眉,抬手扳过他的脸一看,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老大。”手下过来把伤亡情况汇报给苏帕西。
苏帕西瞳孔中充斥着满满的戾气:“叛徒呢?”
“只有一个活着,其余全死了,抓到时企图自杀,已经被制服了。”
“先把River送到安全地方。”苏帕西面孔透着肃杀之气:“叛徒我亲自收拾。”
……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还真是不能不放在心上。
有时候你越是担心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苏帕西已经在叙利亚和萨莱朝夕相处两年多,对他那“弱不禁风”的娇弱体质已经有所了解,冬天几乎就是萨莱的克星。
当天晚上,苏帕西被萨莱的梦话吵醒,睁开眼见他脸色不对,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发现他是在发烧。
萨莱伤口发炎直接引起高烧,满脸是汗,整张脸烧得通红。
原本这次任务结束,他们就要转去阿富汗,却在行动中遭人背叛和敌方埋伏,计划失败,又折损十几个兄弟,只能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见机行事。
药品和物资几乎用尽,在战场,止血、止疼和抗生素药物才是救命药,根本不会有人准备什么退烧药,大老爷们一般感冒发烧都不是病,而且干他们这一行的,身体素质强壮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没几个人知道萨莱是娇弱的“公主”体质。
苏帕西眉宇间染上一抹灼色,叫来两个兄弟,想办法出去找点退烧药和抗生素。
苏帕西打了盆水,给萨莱擦了擦脸上的汗,采用冷湿敷降温。
萨莱睡睡醒醒之间,感觉一直有个人守在他的床边,不时就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他的额头上,缓解了身体的燥热。
后半夜苏帕西看着萨莱安安稳稳睡着后,伸手把他额前汗湿的一缕头发拨开。
萨莱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昏睡中的他褪去了几分冷傲和锐气,看着脆弱,易碎,像个病美人。
萨莱一动不动,躺着棺材板睡姿,眉头在睡梦中也是皱着,嘴唇和脸颊一样毫无血色。
苏帕西忍不住用指尖描摹着萨莱俊朗的轮廓,心里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干这行,宁可要钱也不愿意要命,生活能力又差,对待人的性格就像一条变色龙,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野外适应能力更不行,怎么看他都不是那种亡命徒的人。
他想,River以前,肯定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孩子,和他,和他们的出身都不一样。
……
第二天萨莱还是高烧不退,期间迷迷糊糊醒过来一回。
不过整个脑子可能烧木了,躺在床上整个人的表情都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苏帕西把退烧药和抗生素递到萨莱嘴边:“张嘴吃药。”
萨莱朦朦胧胧睁开眼,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晃入他的眼帘,滞愣了片刻,恍恍惚惚间把苏帕西当成了自己父亲,似是回到了小时候。
萨莱带着哭腔,费力的从口中挤出一个字:“疼……”
苏帕西知道这是止疼药过了药劲,将萨莱活活痛醒过来,说:“吃药就不疼了。”
萨莱撇开脸,“不吃。”
苏帕西命令:“张嘴。”
萨莱死咬着牙,因发烧和身体上的疼痛眼角水雾氤氲,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人,目光中带着一抹天之骄子的倔强。
苏帕西看他这副病歪歪的模样,迷茫的眼神盯着自己打转,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听话,张嘴把药吃了。”
萨莱喃喃说:“苦。”
苏帕西知道萨莱烧糊涂了,吓唬道:“不吃药就打针。”
“我也不打针。”
“……”苏帕西没辙的同时又觉得有意思,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不打针不吃药病怎么好,你想烧成傻子吗?”
“不吃。”
“不听话就不要你了,打针和吃药必须选一个。”
萨莱本来就烧的神志不清了,想动脑子思考也有心无力,但仍旧在打针和吃药之间做着艰难的选择,半晌,嗓音沙哑的说,“我吃药,爸爸要给我糖。”
“你叫我什么?”苏帕西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这小子真是能给他无数意外“惊喜”。
萨莱茫然的眨眨眼,一副乖儿子的模样:“爸爸。”
苏帕西乐了,这小子要是平时也这么听话就好玩了,他说:“你想吃糖?”
“嗯。”
“什么糖?水果糖?还是奶糖?还是巧克力糖?”
萨莱又想了半天,晕晕乎乎的说,“夹心奶糖。”
苏帕西龙心大悦,一口应了下来:“行,先把药吃了。”
萨莱果然不再抗拒,格外听话的乖乖张开了嘴。
苏帕西过了一把喂“孩子”的瘾。
萨莱吃完药口腔里满是苦涩,皱着眉,巴巴的看着苏帕西要糖,“给我糖。”
苏帕西打电话让人去弄点糖,挂了电话对生病降低智商的萨莱说,“你先睡会,醒了糖就有了。”
萨莱只是发烧烧糊涂,认错人记错了时间,智商没有下降,不带这么糊弄人的,而且苏帕西貌似也不知道他从小就是一个天才,执着道,“我现在就要。”
“现在没有。”苏帕西说。
“我要吃糖。”
苏帕西没有哄孩子的耐心,刚过完瘾这会开始耐心告罄,“别吵,闭上眼睡觉。”
“我要吃糖。”
苏帕西有点不耐烦,觉得这孩子挺不好哄:“给你说了现在没有糖,你睡醒了才有。”
萨莱一副委屈的表情说:“骗子,你是个骗子。”
苏帕西瞪眼,他活这么大有人骂他强盗土匪,还真从没被人骂过是骗子,问道:“给我说说你为什么想吃糖。”
萨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说,“嘴里苦。”
苏帕西对这可怜兮兮的小表情一点儿招架能力都没有,扭曲成撒娇也不为过,心想,几个兄弟出去一宿用生命给你找回来一些药,老子喂你吃药,你咬着牙,嘴都掰不开,最后全弄成粉给你用水灌下去,嘴里不苦才怪。
找到吵着要吃糖的根源,苏帕西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他出去一趟,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椰子。
仅此一个水果,还是昨天兄弟出去找药时顺手捎回来的。
苏帕西用随身携带的匕首给椰子扎了个口,把椰汁倒碗里端到萨莱面前,“张嘴,把它喝了就不苦了。”
萨莱已经不信任他了:“你不讲信用,我不听你的……”
话未说完,苏帕西直接给他灌了一口椰子汁,哪跟他讲那么多废话。
萨莱咽下后,椰子汁冲淡了口腔里的苦味,才心满意足的安生下来。
他回味似的用舌头舔舔嘴唇,是甜的了,终于是甜的了。
片刻后,萨莱露出一个苏帕西从未见过的明朗笑容:“没尝到味道。”
苏帕西愣住,心脏像突然被猛击了一下。
从此萨莱这个澄澈灿烂的笑容便一直烙刻在了他心里。
萨莱抬手抓住“爸爸”端着糖水的手腕,嚷嚷道:“我还要。”
苏帕西一口饮下碗中的椰子汁,附身,扳起他的头,霸道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