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筝眉眼不动，轻浮的笑里透着一丝嫌弃。
“这酒味绵纯，辛辣够味，不过绵比不上秋露白，烈不比蓬莱春，还中品而已。”
“顾郎君再尝这一杯。”
“酒中下等，劣质。”顾非筝皱眉，几欲吐出。
“两杯酒同出一壶，由清淡变的绵纯，只因我用了一种工艺提纯，顾郎君，你觉的是不是大生意。”
顾非筝一愣，目光变得深沉，“你懂酿酒？”
“只是略通器具提纯，蒸馏之法。此法可三蒸九蒸，陈蒸新蒸，而刚才顾郎君所喝的，不过是第一遍。大周好酒，如此酒水，还怕宾客不来。”
顾非筝喉咙滚动，目露精光。“田娘子，既然我们的都这么熟了，不如唤我七郎。清娘，就冲这门生意你找上我，这些东西你全部拉走。”
田清婉眼睛在少年英俊如雕刻的五官上，看到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两人细细商量罢，宴席起，宰猪烹羊鱼片鲜，红油清汤半边天，就地取材，一人一个小火炉，吃的格外满足。
“顾哥哥，听下人说你在宴客，不请自来，还请勿怪。”
少女摇曳而来，蓝裙粉面，欲语含羞。只是这体态，丰腴而不肥，鹅蛋脸圆润，似唐人审美。
顾非筝目光淡淡，似乎这表妹，还没有锅内的一片羊肉，令他重视。
“小烟儿。”少女面色微白，求救看向妹妹。
小姑娘眨巴着眼，“玉姐姐，你快来我这坐，田姐姐弄的这个火锅可好吃了。”
几人围塌而坐，烧的屋里烟气缭绕，玉娘子柔顺坐下，目露好奇。
田清婉停下杯箸，悄声问，“可是玉娘子，那柿子果酱效果可还好？”
玉娘子目露惊讶，“你怎知果酱的事？”
“那果酱是我做的，多次登门才结识了张员外。”
“非也，我和清娘的缘分是源于西街一瞥。”
顾非筝立马摇头反驳，似含深情。
“我和田姐姐的缘分是因为棉花糖。”小烟儿也立马接道。
玉娘子温柔一笑，“那可真是有缘，清娘日后要常来，陪我姐妹说话。”
“叨扰了。”
宾主尽欢人散，玉娘子特意命车夫送他们，田清婉欣然道谢。
“田娘子，可是这里？”马夫停了车，掀帘问候。
田清婉定睛一看，崔家大门紧闭，其上挂着一枚上锈的铜锁。
崔母并没给她过钥匙，只是这天色已晚，她也并不多留车夫。
田清婉牵着小孩往大棚走去，“小鱼儿，明年开春，送你去跟崔夫子读书读书如何？这样就可以和崔浩一起进学。”
小鱼儿低着头，“崔浩他娘不让他跟我玩，村中也没有小孩带我玩，去崔夫子家，他会不会因为我不姓崔，欺负我？”
田清婉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许氏的态度，她这几日才又将小孩带在身边，没想心里还是受了委屈。
“那崔浩呢，你和他处的如何？”
“崔浩哥哥挺好，不过他向着崔彦，崔彦要抢我的小荷包，我不想给他，这是姐姐送我的。”
小孩难过的搓着衣角，从那天后，他就把荷包塞在衣服里，今天都没给小烟儿看。
雪茫茫的地上留下两道相依偎的脚印。
“那去镇上读书如何？一个人害怕吗？”
“镇上的夫子也姓崔吗？”
“我们找一个不姓崔的。”
“好，我不怕。”
“东家娘子，这么大雪，怎么还过来了？”
崔胜听到声响，见是她，忙开了个缝隙让她进来。
大棚内温度适宜，田清婉松了口气，摸着小孩冻红的耳朵。
崔胜的妹妹崔晓正煮着粥，腼腆一笑，“东家娘子。”
“你妹妹多大了？”
“跨年就十四了。”崔胜憨笑，正是因为长大了，他才不敢将妹妹一个人放在家里。
田清婉安估摸着这姑娘身高也就一米五左右，身子骨倒是不瘦，圆盘脸，五官憨厚。
“东家娘子，俺多炒几个菜，留下一起用饭？”
田清婉点头应了，青菜都是用大棚里长出的，新鲜可口，哪怕是田清婉，也百吃不厌。
一直等到天黑下，崔三郎寻来，再一同回去。
小孩已经熟睡，崔三郎背着。
“娘子，我猜想你应是回了，实在抱歉，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无碍，也是我考虑不周。今日诗会如何？这般晚归？”
“无非是吟诗作赋，清谈而已，只是梅山雪滑，又白茫茫一片，找人耗费了功夫。”崔三郎轻描淡写的说完，不愿多提。
“原来如此。”
“那娘子在张家，可有什么稀奇事。”
借着月光，田清婉扫了一眼少年含笑的眉眼，认真道：“开春后，我想搬到镇上住。”
崔三郎笑意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娘子所愿，亦为三郎之愿。只是房屋租借，爹娘怕是不愿。”
田清婉心蓦然柔软，柳眸微弯，唇齿含笑。“银钱无碍，只是爹娘那里，还请三郎帮我美言几句。”
“娘子有事，相公服其劳，莫敢不从。”
冬日的冷风依旧在吹，可在有情人的心里，似乎春天已经到来。
竖日，鸡鸣。
“娘子，今日陪我读书？”崔三郎洗漱一新，熟练的为她挽发。
“这几日我都要去杏花村的酒坊。”
“张氏酒坊？”
“嗯。”
“娘子，为夫也很好奇，能否去瞧瞧？”
田清婉不解，没有追究，“可以。不过你要看着小鱼儿。对了，这个我给你挂上。”
她从袖口翻出一枚羊脂玉鱼，山石形，拇指长，垂着涤蓝丝穗，系在少年腰间。是她昨日从顾七郎那里挑走的玉佩，一眼便觉和崔三郎极为相衬。
“南有君子，温其如玉。”
崔三郎垂目，波光潋滟，“娘子，这是昨夜的奖赏？”
田清婉笑而不语，意味深长。
饭间，崔母道：“三郎媳妇，你大嫂在娘家还没回来，等下你陪我和二郎媳妇出去一趟。”
“娘，我……”
崔三郎截住话头，“娘，我和娘子今日要回杏花村扫墓，您和二嫂有何事出门？可要顾辆牛车？外面风冷雪大，若无急事，过几日再出门也可。”
崔母心道那妙心法师来去无影，可不能错过，只是这话又不能跟三郎说。
“也没大事，你们去吧。”
崔父咳了一声，“俺在家也没事，陪你也行。”
崔三郎笑着点头，“如此这般，我便放心。”
临出门遇到崔烨，他舔着脸表达和大哥一起坐牛车去镇上的想法，田清婉自无不应。
只是叮嘱路上帮崔老头记得赶车，莫累着老人家。
“清娘子，崔三郎。”
两人刚走到村口，就见韩清将马车停下，顾非筝挑帘而笑。
“你怎么亲自来了？”田清婉微讶。
“顾郎君。”崔三郎寒暄。
“当然是等不及了，亲自来接你。”马车摇摇晃晃走了，顾非筝目光扫过崔三郎腰间的玉佩，不满的抱臂靠在榻上，问：“怎么还带着他俩？”
田清婉眨眨眼，脱口而出，“家里没人带。”
“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