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内酒水微微翻滚,蒸汽喷在顶盖,继而凝结为露珠,顺着弧形凹槽流进中间小碗里。
“好像,有点热。”
田清婉扯着衣襟,交领领口微微敞开,白皙的肌肤泛出一层淡淡的绯红,有细腻晶莹的汗珠流连其上。
她微微张口,被酒水刺激的舌头火辣辣的艳红色。铜炉还在散发着酒气,熏人欲醉。
“娘子,你怎么了?”
“三郎,你不热吗?”田清婉眼眸微红,脚趾绵软,忙扶着桌子坐下。
“我好像醉了!”
小娘子努力瞪大眼睛,眼里泛着微醺的茫然,葱白指尖着自己,呆滞的模样格外娇憨。
崔三郎凤眸忽闪,“娘子,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你却直言醉了,看来脑袋还是清醒的呢?”
“我没醉?你别晃,晃的我头晕。”小娘子皱着眉,一把捧住崔三郎的脑袋,拉到近前。“嘿,这样就能看清了。
近在咫尺的鼻息吐气如兰,崔三郎微微紧绷身体后倾,抿了抿唇,一叶障目的小娘子可真可爱。
他轻声诱哄,“醉没醉,试一试就知道了,娘子认得我吗?”
“三郎,三郎,你是三郎呀。”
小娘子笑靥如花,恶魔之爪捏住少年高挺的鼻梁,使劲蹂躏。
“那,小娘子的相公是谁呢?”
“你真笨,是三郎呀。”
崔三郎好不容拯救了自己鼻子,紧张问道:“那小娘子喜欢的人是谁?”
“当然是,三郎呀!”
崔三郎刹那间心花怒放,瞬间笑的像开屏的孔雀,绮丽无双。
“咦,你怎么长得和三郎一样好看,处处合心意,是特意为我生的吗?”小娘子将脑袋埋进少年怀中,鼻音哼唧哼唧,睡了过去。
崔三郎如获至宝,僵硬着姿势抱着,下颚对着小女子乌黑的发旋,心中犹如含蜜。
“姐夫,崔浩说,他娘不让他和我玩。”小孩可怜兮兮走进来,鼻头被冻得红红。“姐姐睡着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咳,外面雪冷,大嫂担心崔浩乱动碰了伤口。”
崔三郎将小娘子横抱而起,轻柔的放在床榻。
小孩迈着小短腿,“我也要和姐姐午睡,姐夫你呢?”
恭敬不如从命,崔三郎躺在床沿,越过小孩黑漆漆的透露,认真数着少女纤长柔美的睫毛。
东屋里,崔叙正拿着糖哄睡小儿子,扫了眼正在缝补的许氏,沉声道:“那小孩也是可怜,你怎么不让浩儿带他一起耍,三弟妹知道了,该生怨气了。”
“你也不看看你儿子头都破了,就知道心疼别人家儿子,那小孩姓田可不姓崔,你怕三弟妹,我可不怕她。”
许氏冷下脸,怨崔叙不疼大儿。
“你无理取闹,我何时怕她了。”崔叙压低声音,“前几日你和三弟妹还好似一人,这才两日又生分,别人还以为我们贪她豆腐方子呢。”
“这一码事归一码,村里人都说那小孩有霉运,这不就克到我们家了,反正我不许浩儿跟彦儿同他耍。”
许氏忍着泪,又软了嗓音,“就三弟妹那性子,还能让她弟弟吃了亏。说是明年就给送崔夫子那读书,崔浩还真能不和他一起耍,也就是这几天伤口没好,我管的严一些。”
崔叙点点头,态度温和了些。“今日东家给我结了银子,差不多十两,再加上花生赚了二两银子,等年后我就去看地,我们把房子起了。”
许氏喜上眉梢,针头扎进指尖也不觉得疼。
“那就好,年后回暖,刚好动工,到时候我请娘家兄弟来帮忙,还能少些银子。“
“不行。”想着许氏娘家那三兄弟,崔叙果断拒绝,真让他们来了,还不得当大爷。
“岳母心疼儿子,你指使三个小舅子干活,到时候又要唠叨你。”
许氏头皮一紧,想到自家娘的德行,讪讪说道:“那便算了吧。”
窗外雪花簌簌,田清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猛地翻身坐起,连跨两人下床去看她的铜炉,炭火早就熄灭了,不过中间的小碗里也汇聚了半碗清酒。
“娘子?外面雪可停了。”崔三郎揉着睡眼,含着朦胧睡意询问。
田清婉拉开一点缝隙,寒风灌入,忙把门堵住。“没停,更大了。”
她说将酒水倒出,想尝尝变化,又怕醉了过去。
“三郎,喝口酒水醒醒神。”
小娘子抬手的递上粗瓷茶碗,笑容蜜糖。
崔三郎睡意全消,难道娘子也想看他醉酒,好……
“午睡方醒,头晕口乏,能不喝吗?”
“你说呢?”
崔三郎连忙端起,痛饮起来。“咦。”火辣辣的感觉刺激舌头,灼烧的感觉顺喉而下,憋呛两声。
“感觉怎么样?”小娘子双目亮晶晶。
崔三郎眼角泛泪,面色艳若桃花,唇红如血。“这酒,怎会如此热辣刺喉,喝下之后,热意激荡。可是娘子买的烈酒?”
崔三郎其实不太懂酒,酒量更不是好,何况还是经过蒸馏后酒水,一碗喝完,头脑已经醺醺然。
“娘子,我跟你说,喝酒不好,以后你不许在外人面前喝酒,只能在我面前喝。”少年霸道抓住小娘子的手腕,皱着眉心,一副你不同意,我就撒娇耍赖的模样。
“听三郎的,不与外人喝酒。三郎,你是不是醉了?”田清婉目光惊奇,伸手指在少年郎眼前晃动。“三郎,你看这是什么?”
“是娘子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崔三郎亲昵的握住,眼中笑如弯月。
完了,真的醉了。田清婉正在感慨,忽见少年艳红的花唇逐渐靠近,虔诚而热情的落在她的指尖。
田清婉心口一紧,触电般的人收回,两腮发热。
果然读书人最会撩拨少女心,都喝醉了酒,还会念情诗。
“男人的话,果然最不可信。”田清婉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晚饭时,田清婉拿出蒸馏后的酒水给崔父尝。崔父不愧是多年的酒鬼,直言清酒更纯,爽意辣喉,只是酿制工艺粗糙,时间不久。
“怎么就这点?”喝完更有刺激性的酒水,再喝原来的酒水可就跟白开水没什么区别,不由有点不开心。
田清婉笑了笑,“爹,这酒贵呢。”
崔父立马熄了声,跟宝贝似的浅斟慢酌。
“三郎,眼看快过年了,明日把对联都写出来,下午乡邻都会来拿。”
“写对联?爹又给我接生意了,我肯定好好写。”崔三郎点头,格外乖巧。
“啥生意,又不要钱。让你写,是看得起你呀,别人可没这个荣幸。”
“荣幸,三郎荣幸。”
田清婉汗颜,这是真醉还是假醉,还能接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