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一进门,就知道,今晚自己铁定又免不了要挨一顿打。
陶申跟沈莹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见到他回来了,静静地看着他在门口换鞋。
客厅没有开电视,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空气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仿佛变得重了起来,沉甸甸的压在陶桃身上,竟然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两人是在专门等他回来。
他太熟悉这样的场景了。
从小到大,这种场景,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看来,陶申这次很生气。
陶桃低着头,没有说话,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换好鞋,走到沙发附近,还没等站定,陶申已经一拳打了过来,直直的落在了他的眼眶附近,他的半边脸瞬间麻木,大脑更是嗡的一下。
过了得足足三四分钟,他才堪堪缓过神来,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
同时,也听到了陶申充满怒气的声音。
“你奶奶过生日,你竟然不吭一声就这么走了,你有没有把你奶奶放在心里?难不成吃顿饭很难吗?”
说着,他心中的怒气上来,忍不住又狠狠地踢了陶桃一脚,那一脚踢中了陶桃的肚子,瞬间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陶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狠狠地摔到茶几上。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堪?你知不知道你奶奶就因为你,说了我多久?”
“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给我找不痛快的?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就这样,陶申一边说着,一边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拳打脚踢。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小时,或许一个小时,陶申打累了,最后狠狠地踹了陶桃一脚后,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回屋去了。
沈莹莹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杯提前晾好的温水,小步跟了上去。
顿时整个客厅,就只剩下了陶桃一人。
空气这会儿没有那么沉了,却忽然又变得冷了许多。
陶桃蜷缩着,躺在地上,闭着眼睛。
他没有晕过去,也没有睡着,他只是太累了,也太疼了。
浑身上下的每根神经都在疯狂的向他传达着痛意。
这感觉,怎么说。
他现在连动都不敢动。
他忽然想到那些情感小说里,男女主分手时,描写的另一方各种痛苦的段落。
或者是女主,或者是男主,又或者两个人一起,表现出来的那种痛不欲生的样子。
他不禁有些好奇,有多痛?跟他现在一样痛吗?痛到动一下都不敢,睁睁眼都嫌费力?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想笑。
但嘴角一咧开,就会牵扯到面部的肌肉。
他还是闭着嘴笑吧。
可是不论闭着嘴笑还是张着嘴笑,腹部都会收缩,仍旧会牵扯到肌肉,他依然会疼。
那怎么办?
不笑吗?可他就是很想笑啊。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大声笑了起来。
去他m的,管那么多,疼就疼吧,他就是想笑,想笑就笑啊!
他笑了好久,笑的声音很大,大到陶申在屋内都能听见。
沈莹莹被陶桃的笑声弄得有些害怕,她扯了扯陶申的袖子,小声问到:“他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把脑子打坏了吧?”
陶申听着外面的声音,冷哼了一声,全然不在乎。
“谁知道他抽什么神经,不用理他,他爱笑就笑吧。”
说完,他伸手解开沈莹莹的扣子,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床上。
“我们可还有事要忙呢……”
沈莹莹笑着嗔了他一眼。“真是讨厌……”
陶桃在地上躺了好久,静静地听着陶申屋内连着两个多小时都没下去的动静,叹了口气,心生佩服。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宝刀未老。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
轻微动了动手脚,感觉身上不似一开始那么疼了以后,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一步一步走上楼,回到房间。
一天没吃东西了,他肚子早就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给自己弄吃的了。
不过是上个楼,他已经疼的额角冒汗了。
算了,饿一晚上吧,就当减肥了。
虽然他一米七三的身高,一百二十斤的体重,一点也不胖。
游戏机今晚也没法继续修了,不过没关系,他兜里还有一百多块钱,就算这周都不修,他也不会饿死的。
乱七八糟想东想西想了一大堆,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定的手机闹钟在旁边响个不停,不知道响了多久,才终于将睡得沉沉的陶桃给叫醒了。
他抬了抬胳膊,想把闹钟关掉,却忽然发现在睡了一宿以后,他现在竟然连动动胳膊,都能疼出一身汗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设想了下自己今天上学会有多么艰难。
但不管有多艰难,他都不能不去。
请假要家长同意,旷课老师又会给家长打电话,这两种不论哪一个,最后都肯定会找到陶申。
陶申向来不爱管他的事,若是让他给自己请假,估计他转身就能把自己给拉黑,而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旷课,并且被老师打电话打到他那里,那么明天他可能就不止上学会艰难这么简单了。
他能不能从床上起来,都是未知数。
费了好大的劲儿,陶桃才从床上站到地上,闹钟也终于被他关掉了。
一天一宿没吃饭,这会儿他浑身饥饿与痛感相互交织着游走在每一个角落,走几步就能出一身的汗。
到底是疼的还是饿的,他也分不清了。
两者都有吧。
这会儿要死不活这个形容词,用在他的身上,真的是非常贴切。
闹钟订的时间不早不晚,若是往常,刚好够他一番收拾后掐点到学校,但眼下他这个样子,即便他没刷牙没洗脸,连书包都没拿,等到了学校,却依旧迟到了半个小时不止。
站到班级门口,喊了报道,瞬间全班人的目光都来到了他的身上。
他低着头,谁也不看。
这种因特殊原因而备受瞩目的情况,每年都有那么几次,这个时候,他只要低头就好。
班主任刘老师看着他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哪里都肿的不像样,甚至还有着地方结了血伽的样子,满目震惊,一脸惊愕。
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问了句:“你打架了?”
陶桃没有力气摇头,张了张嘴说道:“是被打了。”
刘老师紧忙走下讲台,一边小心扶着他走回座位,一边又问到:“谁打的?”
陶桃:“我爸。”
这下不止老师,全班同学都愣住了。
刘老师教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当爹的能把孩子揍成这样的,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看着陶桃,颇为怀疑的在他耳边小声又问了句:“他是你亲生父亲吗?”
陶桃笑了笑,一笑,脸上就又有些疼。
“其实我也怀疑过。”
看出刘老师有些慌张又有些不知所措,于是陶桃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安慰道:“没事的老师,过几天就好了。而且高中三年的时间,你要习惯。”
这句话可把刘老师给吓坏了。
他表情惊悚的说了句:“这是家暴!是违法的!”
陶桃无奈,“可我还未成年啊。”
闻言,刘老师沉默了。
他叹了口气,走出了教室,心里暗暗想着,等到回头陶桃伤好了,一定要好好的了解一下他家里的情况才行。
聂凌戈今天来的也晚,他来的时候,刚好就遇到要出校门的刘老师。
早自习的时间,班主任却出了校园,这可不是常见的事。
聂凌戈心里略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管,任由刘老师与他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
他像往常一样从后门进了教室,刚一进教室,就忽的感觉班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四下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座位里浑身是伤的陶桃,他猛的站起身来,桌椅在他身边发出咚的一声。
他目光不离陶桃,声音极冷问了句:“谁干的?”
班级很安静,聂凌戈这句话,全班都能听到。
包括陶桃。
听到聂凌戈的声音,陶桃回过头来看着他,发现聂凌戈也正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怒意。
周围同学吓坏了,谁也不敢吱声,班长见状,只好结巴着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们,是他爸爸打的……”
聂凌戈闻言,不禁一愣。
“他爸爸?”
他看向陶桃,声音有些疑惑。“是吗?”
陶桃点了点头。
聂凌戈顿时一声冷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忽然划过一道恨意,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过程太快,陶桃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就消失了。
聂凌戈走到陶桃身边,查看着他身上的伤,越看眉头就皱的越紧,周身的怒气也就越盛。
他紧紧的抿着唇,正打算带他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忽的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聂凌戈一愣,皱着眉看着陶桃。
“你没吃饭?”
陶桃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聂凌戈沉默半响,压着怒气,来到学校附近买了两份盒饭,带了回来。
他把盒饭放到陶桃桌上,看着他没出息的咽了两下口水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快吃吧。”
陶桃目光不离盒饭,问了句:“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聂凌戈“嗯”了一声。
陶桃颇为感动的看了他一眼,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没多久,刘老师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些药。
他看了眼站在陶桃身边的聂凌戈,和陶桃桌面上的盒饭,眼里有些惊讶,却没说什么。
把药放到陶桃桌上,他道:“都是些外伤药和消炎药,给你买的,吃完了记得涂上一些。”
陶桃手里拿着筷子,嘴中吃着盒饭,看着桌子上的药,忽然,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谢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