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像狗一样扔在地上，我捂着眼睛，血流进我另一个眼睛里，到处都是红色，我疼得蜷缩在一起。
她却拿着瓷片慢慢向妹妹靠近，我上去抱着她的腿，他踢开了我，向我走过来，手中的瓷片发出诡异的光。
我想死了也好，这辈子真的太苦了。
可我一想到妈妈失去我难过的样子，我就想再努力一下。
我用尽力气躲开了她扑过来的那一击。
可是很快我就被她抓住，动弹不得。
我吐了她一口血痰，告诉她：「如果你弄不死我的话，我一定会弄死你。」
我要吸引她的注意力，这样妹妹就会安全一些。
她看着我不屑地笑了，擦了擦衣服上的痰，然后举起瓷片想捅瞎我右眼时，警察破门而入，我看到小小的宋子阳奋力朝她扑了上去，看到他，让我神经一松，晕死过去。
5
宋子阳看到这里，捂着脸哽咽道：「如果那时候，我能早点带警察过去你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他捂着脸，眼泪还是从指缝中溢出。
「不是的，宋子阳，是你救了我和妹妹。」
我想告诉他，可他听不见。
我想伸手擦他的眼泪，却穿过了他。
我什么都做不了。
「宋子阳，对不起，其实是我错了，如果当初我们不认识就好了。」
他调整情绪后又读了下去。
2010年5月20日
我在医院醒来。
外婆和外公在我的床边，
看到我醒了，外公激动地去找医生。外婆问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说我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了。
我摇摇头表示没事，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妈妈。
我问了外婆妈妈在哪，外婆只摸着我的脸直掉眼泪。
医生来检查了一番，问我：「眼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伸手去摸，才发现我的左眼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我想起奶奶捅了我的眼睛，我声音有些颤抖，「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外婆安慰我，却自己先哭了，她抱着我喃喃：「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我想像平时那样，故作没事地去安慰外婆。
可我才十岁，就没了眼睛，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可左眼流出来的是红色的眼泪，就像那天，满目的红。
医生看到伤口又裂了，赶忙把我拉进了手术室。
手术出来的时候，妈妈也赶了回来，她穿着正装，头上还绑着绷带，风尘仆仆。
妈妈看到我，瞬间红了眼眶，妈妈说对不起，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摇了摇头，「不怪妈妈。」
看到我疲惫的样子，妈妈让我先休息，然后带着外婆外公出去了。
我被他们争吵的声音吵醒，外公外婆劝妈妈离婚，孩子不要又如何。
妈妈说她不愿意。
气得外公差点心脏病复发。
外婆也哭，「我们就你一个孩子，你出点事，我们该怎么办啊？」
外公外婆软硬兼施，可妈妈就是不同意。
外婆外公当场就走了。
我也问妈妈为什么，为什么不离婚，妈妈说我还小，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
2010年6月1日
她把爸爸保释了出来，却把奶奶送了进去，奶奶被判了七年。
妈妈在厕所打电话哭诉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爸爸威胁他。
爸爸对他说，家暴罪判不了几年，但是妈妈敢让他进去，他就敢出来后捅死我们。
他还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介意拿外公外婆开刀。
妈妈实在是没办法。
2010年10月1日
爸爸自从出来后，像变了一个人。
以前对妈妈的好都消失不见，总是对我们拳打脚踢。
妈妈有时会反抗，但总会招来爸爸更为惨惨的毒打，渐渐地，妈妈变得很沉默。
她总是安静地抚摸我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可是妈妈，我从来，从来没有怪过你。
6
2017年10月7日
我十七岁了，妹妹也已经七岁了，她已经上三年级了，她很聪明，还跳了一级。
爸爸最近回来的越来越少。
我们的日子要好过很多。
今天妈妈新找了一份工作。
由于怕上班时间和妹妹放学时间冲突，妈妈便提前跟学校打过招呼，让妹妹待到我放学的时间，这样我放学的时候就能带她回家。
2017年11月8日
我见到了很久没有出现的奶奶。
我像往常一样去接妹妹，却在门口见到了出狱不久的奶奶。
她恶毒地看着我，质问我，为什么她不能带走妹妹。
我瞥了他一眼，没理她。
我拉着妹妹继续往前走。
奶奶跟在后面骂骂咧。
妹妹拉了拉我的手问我：「姐姐，那个坏婆婆是谁？」
我揉揉妹妹的小脸说：「他是个坏人，以后她让你跟他走，千万别去。听到了吗？」
妹妹认真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好。」
「我是她奶奶，贱蹄子！」奶奶掐了我的后背，怒道。
我现在已经对这点疼痛麻木，但怕给妈妈惹麻烦，没有搭理她。
奶奶看我还继续走，威胁我：「如果你还是继续往前走的话，今天晚上你爸爸就会回家，到时候你妈那个贱婊子可就不好受了。」
我顿住脚步，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说：「妹妹跟我不亲，我想和她培养感情怎么了。」
我冷笑一声，「你会那么好心。」
话还没落，奶奶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抢妹妹。
我想推开她，可成年人的力气我比不过，我求周围的人帮忙，可他们都没人伸出援手。
直到宋子阳一脚踹倒奶奶，把妹妹拽了回来。
奶奶看到自己落了下风，放下狠话。
「你就等着你妈妈被打死吧。」
我回家想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但她太忙了，我睡着了，她还没回来。
早上我醒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给了她发微信，说了这件事，但他一直没回信息。
2017年11月9日
我今天特地没去学校，奶奶直接带人来家里砸门。
他的身边跟着许久未见的爸爸，妹妹看见爸爸害怕地躲在我身后，我带着妹妹从窗口跳出去。爸爸也跟着跳了下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妹妹。
奶奶看了一圈周围，发现有摄像头，低头跟爸爸说了些什么。
爸爸走过来凑到我身边，拿走了我的手机，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威胁我，我不受他的威胁，把妹妹拽到我的身后，他和奶奶直接拽住我们，往外走，我挣扎不动，妹妹害怕地大哭。我用尽力气喊救命，可周围没有人出来。
他把我们带去了一所附近没有摄像头的公园，这边没什么人，我不知道他们打什么鬼主意，一直把妹妹藏在我身后，我偷偷对妹妹说，等到我说跑的时候，你就一直跑别回头，找个地方躲起来，听懂了吗。
妹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知道了吗？」
我趁着他们检查还有没有摄像头的时候，一把推倒爸爸，环抱着奶奶，吼道：「跑！」
妹妹跑得很快，爸爸站起来就想追出去，我死命地抓着他，他给了我一巴掌，骂道「贱人！」
脸被扇得红肿，我还是不肯松手。
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我身上，我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开他们两个。
我渐渐地意识迷离起来，看到妹妹跑得越来越远，我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被爸爸像破布一样踹倒。
我看到他们追了出去，我想站起来去阻止他们，却因为疼痛支撑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摔倒。
我看到奶奶拿着匕首，向我走过来，我知道我要死了。
她举着匕首，「我说过，让你不要跟我斗。」
「去死吧！贱人！」
匕首还没落下，她被一个酒瓶砸倒。我看到了那个逆着光，在我十岁那年拯救我的人。
我浑身都是伤，他不敢碰，声音颤抖着说：「宋冉，我送你去医院。」
我擦掉他的眼泪，「别哭，宋子阳。」
远处警笛声响起，「你走吧，宋子阳，我会连累你的。」
他哭着握住我的手，「我不走，你都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宋子阳，你可是要当警察的人，不要让我给你的人生留下污点。」
他哭得更厉害，「我不走，宋冉，你又想丢下我。」
「你不走就分手。」我威胁他。
「你走吧，宋子阳，当上了警察，为我报仇，好不好？」
我推着他往前走。
7
2017年11月12日
奶奶无罪释放了，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奶奶被放出来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妈妈听到妹妹不见了之后，出去找了妹妹好几天。
今天她回来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眼下乌青严重，她一直喃喃道：「都不见了，都不见了。」
我问妈妈，妹妹找到了吗。
她给了我一巴掌，打完我之后才清醒过来，哭着抱着我说对不起。
2018年1月1日
妈妈自从妹妹不见了之后，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愤怒之中。
每当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厉声质问我：「你为什么要带妹妹去找她？为什么不好好照看妹妹？」
我想解释，妈妈却变得更加疯魔，用力地扇自己巴掌。
后来我就再也没解释过。
2018年2月3日
宋子阳的爸爸找到了我.
他让我放过宋子阳。
他说他会送宋子阳出国，像我这样的家庭只会连累他。
我向宋子阳提出了分手，宋子阳不同意，却也还是被他父亲强制送出国。
2018年3月15日
妈妈今天又生病了。
她看到我，凶狠地扇了我一巴掌，把牙打掉了两颗，血倒着流满我半张脸。
妈妈看到我的血，才恢复了理智。
抱着我哭得很绝望，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我知道妈妈生病了，我不怪她。
我只怕，没有我，他没办法发泄，会不会崩溃，我不想失去妈妈。
我宁愿自己被这样对待。
可我也会累。
我感到绝望，我开始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划在手臂上来缓解我的焦虑不安。
我怕我等不到找到妹妹的时候，因为我每天都想从楼上跳下去。
然而每次想到这个，我都会给自己一巴掌，会告诫自己，妹妹还在受苦，我有什么资格去死，去逃避。
2018年5月17日
爸妈离婚了，因为爸爸又用他那副不错的皮囊骗到了又一个可怜的女人。
可我没想到，妈妈没要我的抚养权。
她要离开的时候，我流着泪问她：「为什么不要我？」
她说，是我把妹妹弄丢了，她会恨我一辈子。
我看着妈妈坐车离开，对着车的背影喃喃自语：「可是，妈妈，我也是你的女儿，我已经很努力了，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眼泪总是擦了又掉，怎么擦都擦不完。
2018年6月1日
我被爸爸强硬地带去乡下的奶奶家里。
连高考都没参加。
他明明知道奶奶有多恨我，可他不在乎，从来都没人在乎我。
我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和爸爸年龄差不多，我只淡淡扫了一眼打算回房间，奶奶却一反常态，亲昵地拉着我的手向男人介绍：「这是我们家孙女，才十七岁，还是个雏儿。」
饶是我再迟钝，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我掀翻了桌子，大闹了一场，男人被吓跑，我警告她别打我的主意，否则别怪我做出什么事。
可我没想到，半夜的时候，奶奶亲自撬开了我的门，把那些男人放进来。
还好我失眠严重，听到了声音。
我抓起台灯，对着进来的人就是一棒，我看到他们人很多，跑到了窗户口，对着他们，一旦他们有任何动作，我就跳下去。
奶奶跟我说了他把妹妹卖到了南城。
然后他趁着我晃神之际，把我拉了下来。
他们把我绑了起来，我抓花了他们的脸，奶奶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脱光了衣服一个又一个地欺负了我。
「宋子阳，救救我。」
他们完事后，给奶奶交了钱。
等他们走后，奶奶把避孕药塞到我嘴里，笑骂道：「没想到你一个瞎子还挺值钱，本来只想把你嫁个人，谁让你假清高，呸，跟你那个妈一样，一副浪荡样。」
我想死在那个晚上，可是我不甘，凭什么坏人能活得这么长久，我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
8
2019年6月2日
我偷了奶奶全部的钱逃到了南城。
我终于要跟那个城市说再见了。
2019年10月1日
这些天，我一直在找妹妹，可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为了生存，我在咖啡店兼职，没想到今天碰见了我的母亲来买咖啡。
她也认出来了我，她说想和我聊聊。
我们坐在咖啡店的窗边，她给我讲起了自己的生活。
她嫁给了一个对她很好的丈夫，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我也能感受到母亲身上的幸福和满足。
她的笑容里透着内心的宁静，她已经找到了她生活中的新的依托。
她看向我时，表情总是变得复杂。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
我知道，她并不愿意认我。
或许，她在憎恶着曾经的日子，看到我，她就想起曾经。
她害怕面对过去和现在的交叠。
所以那天下午，她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欣然同意。
她留下了一笔钱就离开了。
那一夜，我蒙着被子痛哭。
哭自己被抛弃，哭自己的曾经和压抑，哭自己又是一个人了。
2019年12月7日
今天，我得到了妹妹的消息。
到达他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我很想很想见到她，但我怕打扰到她。
我偷偷在门口蹲着，直到远处的女孩走近。
我慢慢站起来，看着她，我知道那是妹妹。
妹妹现在叫安安，她是一个温柔善良，开朗活泼的女孩。
父母恩爱，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十分宠爱，她非常幸福，过得很好。
我选择不打扰她，尽管我很想与她相认，可我害怕打扰她的幸福。
可我总忍不住偷偷去看她，看到她和父母撒娇，跟朋友逛街，我很开心她的生活很好，也很羡慕，因为那是我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2019年12月15日
我碰见了宋子阳，他长高了，比以前更加帅气了。
他说，他找了我很长时间，知道我在这里，马不停蹄地从国外跑回来。
我问他：「实现当警察的梦想了吗？」
他说：「马上了。」
我看着他的眉眼，「我相信你。」
「那等我进了警队，你还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那么耀眼，而我配不上他。
2019年12月20日
今天，我回了老家，我找到了妹妹，已经心无牵挂。
有些事情也该他们还回来了。
2019年12月21日
我把他捅死了。
我撬开了我好爸爸的大门，
正撞见他背对着我拽着他妻子的头发，一拳又一拳狠厉地落在女人的身上，旁边的女孩拉着男人的腿，看样子才三四岁，她哭喊着：「爸爸，不要打了。」
看着那个小女孩崩溃的样子，那一刻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我握紧手里的匕首，慢慢靠近他，举起刀，利索地捅了进去，然后又一刀，一刀。
看着慢慢落在地上的人，我又补了几刀，我怕他这种人渣活下来。
干完这些，我抬头看到抱着孩子离我远远的母女，她卑微地说：「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我看着她，心里刺痛，她真的很像，很像我的母亲。
2019年12月23日
我回了奶奶家。
那个老太婆见到我，没有我想象中的恼怒，她反而高兴得有些诡异，果不其然，那天晚上，他又带回了几个男人，还是那几个毁了我的男人。
也省得我去一个又一个找他们。
当他们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我忍着恶心说：「大哥们还没吃饭吧，正好我做好了，吃了饭才有力气做事不是吗？」
他们笑骂我：「真是个贱蹄子，浪荡得很，还怕我们满足不了她。」
他们抱着我朝房间里走去。
完事后，我把饭端了出来，他们吃喝的时候还有空和老太婆讨论我的滋味如何如何。
可很快他们笑不出来了，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地都倒在饭桌上，我把他们都绑了起来。
然后我掏出藏起来的百草枯，一个一个掰开他们的嘴，喂了进去。
轮到老太婆的时候，我还好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毫不留情地把剩余的农药倒进他的嘴里。
喂完药我塞住了他们的嘴，搬了个凳子，冷眼看他们奋力挣扎断气，直至天快亮了，我又检查了一遍，全部断气了。
我才收拾东西离开。
我多看了一眼老太婆，说：「我说过终有一天你会落在我的手里。」
开门离开的时候，却不巧正好碰见了隔壁的李叔，他看到屋里的场景，又看了看我红了红眼眶。
我从小是李叔看着长大的，之前也是他报警救了我，他对我说：「走远点，走得越远越好，别被抓到了。」
我也红了眼眶，我对他说谢谢。
他让我赶紧走。
我向远方跑去。
2020年1月24日
我听到了外面警笛声，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反正都是一个死，我想自己决定我怎么死。
宋子阳，如果你看到了这本日记，请你不要再等我了。
你也不要自责，我真的很累很累了，让我休息休息。
9
宋子阳再往后翻，已经没了。
我看着他捂着疼痛的心脏，打翻了日记，蜷缩在地上，他的眼泪打湿了地毯。
「宋冉！」
「你又不要我了！」
「不是的，宋子阳，不是的。」我也跟着他哭了起来。
我冲上前抱住他。
这一次，我真真切切地抱住了他。
宋子阳握着我的肩膀，「阿冉！」
「阿冉！」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知道这不是梦，破涕为笑，「你还活着！」
我没活着，相反我能感觉到我的灵魂就要消散了。
我擦掉宋子阳的眼泪，「宋子阳，我从未怪过你。」
他看着我的身体慢慢消散，「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
「当年，我如果不走的话，你是不是就不用经历那些事，我是不是就可以保护你？」
我抱住他，「不要想太多，当初没有你的话，我在瞎了的那一夜就死了。」
我的身体慢慢透明，「宋子阳，我要走了。」
「我只偷偷允许你难过一个晚上。」
「打起精神来，这世界上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女孩。」
「你替我保护好他们，好不好？」
「好！」听到他的回答，我才安心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