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琉毓十八年,腊月初十]红絮亦是迎来了生产时刻,虽有了暮染秋在前,温良初还是吓得不轻,得亏红絮并未让他受惊多久便产下一女,温良初希望女儿不像红絮那般咋咋呼呼,遂将女儿取名为温宜静,不过这小小女娃却是驳了她爹的美意,可是一点儿也不静,常常令温良初头疼不已,翻来覆去不讲还时常闹得秦旭垚不得安宁,倒是秦旭垚安静的很,若无人逗他,他或能自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日。每每有此对比,温良初总是扼腕不已,感叹自己未能有一个安静的女儿。
相比温良初,秦书扬可谓是满足不已,每每望着秦旭垚便会柔了眼眸:这孩子的性子倒是随了染秋,如此安静,如此泰然。然而秦书扬还是希望孩子能够不要这么过分安静。
除此之外,秦书扬发现自从有了秦旭垚后暮染秋变得更加有生气,笑容一日比一日多,秦书扬对她的变化更是愉悦不已。
这一路行来,暮染秋已是感受到了世间不少美好,心境比之当初可谓是改变了不少,伤心之事亦有之,然种种皆改变不了暮染秋活下去的意志,如今有了秦旭垚,暮染秋于世间更有了一分牵挂,魂体自是融合了不少,然而暮染秋却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某个重要的东西。
自红絮生产后,众人又在辛集州修养了五个月,[琉毓十九年,五月]此时秦旭垚已有六月大,温宜静亦是五月大,想着此时已是可以带着两个孩子上路,众人便开始了返程之旅。
“此次路经百安县,恰好去见见爹娘和大哥大嫂,让他们也瞧瞧小外甥。”马车中暮染秋抱着秦旭垚柔柔道。
秦书扬扬起嘴角,轻抚她的发梢:“也让三弟羡慕羡慕。”
“你啊,当爹了还没个正形。”对于秦书扬偶尔的捉弄暮染秋很是无奈,对秦书仁将被捉弄的对象更是附以同情。
秦书扬挑挑眉:“生活自是该多找找乐趣,染秋该和为父多学学。”
听言暮染秋不禁摇头,有点担心秦旭垚的未来。
望着暮染秋皱起的眉头,秦书扬知晓她在担忧什么却是不加劝解,暗自偷乐:染秋如此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想多瞧瞧啊。
这日,秦书仁正在书房处理一些琐事,忽闻下属于书房外禀报:“将军,大公子来访。”秦书扬已是卸了官职,下属便称其为大公子。
秦书仁不禁浮出笑意:自那次战役后已是许久未见二哥,不想二哥如今却来了。
忙放下手上事物出外迎接秦书扬。
“二哥。”正坐在大厅中的暮染秋听着一声温润的呼唤将目光转向来者,只见他一身月白常服,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又若春风拂面。往常常闻秦书扬言其弟温润如玉,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那厢秦书扬将众人一一介绍于秦书仁,两边各自见了礼,待到暮染秋时,秦书仁不禁微微一笑:“这位便是二嫂了吧。”
“三弟。”暮染秋笑着颔首。
上次战役时常见秦书扬睹物思人,秦书仁早已好奇能让二哥如此牵挂的人究竟为何模样,如今一见,不禁感叹一物更有一物降之。
不知看见了什么,秦书仁面上笑意更深:“这是我那侄子吧。”
秦书扬从暮染秋手中抱过秦旭垚走向秦书仁,一边笑道:“对极,瞧着俊俏模样,将来定是比他小叔还要迷人。”
“噗!”红絮几人闻言不禁喷笑出声,暮染秋亦是扬起嘴角。
秦书仁无奈:“二哥……咱能不刺激打击人吗?”
秦书扬将秦旭垚抱到秦书仁怀里,坏笑道:“不能。”那样子,让人瞧了恨不能将其绑了棒打一顿。
手足无措地接过秦旭垚,秦书仁立即浑身僵硬,“二…二哥,我不会抱小娃娃。”
秦书扬忍俊不禁:“除了小时候,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慌张。”虽是如此说道,却不见秦书扬为他解困。
秦书仁见秦书扬只在一旁幸灾乐祸便将目光转向暮染秋:“二嫂,救命!”
暮染秋瞪了为人父还不正经的秦书扬将秦旭垚抱了回去,一离手,秦书仁立即舒了口气。
秦书扬不禁打趣道:“不趁着此时练练,将来若是娶妻生子了,还不会抱自己的孩子可是要遭弟妹笑话哟。”
“二哥莫要再打趣我了。”秦书仁拱手求饶,“对了,两月前暮家大哥前来让我捎信给二哥二嫂。”
“可是有何急事?”暮染秋皱眉。
“并非什么急事,只是让小弟在兄嫂经过此地时转告兄嫂,暮伯父一家如今搬去了芙川州,让兄嫂去芙川州再聚。”未免秦书扬与暮染秋担忧,秦书仁赶紧将缘由道清。
闻言,暮染秋松了口气。
“二哥二嫂接下来有何打算?”
“来此本是顺路,亦是让你见见你侄子,如今岳父一家既已离去,你亦有职务在身,我们便不久留了。”言及正事,秦书扬不再玩笑,将接下来的打算一一告知秦书仁。
“不多留几日吗?”虽是有职务在身,然每日若是能见着亲人秦书仁还是愉悦的,听闻秦书扬一行不久留不禁生出不舍。
“在外已是三载之久,该是回去看看了。”秦书扬扬手一捶秦书仁肩膀。
见兄长主意已定,秦书仁遂不再多劝,“二哥打算何时启程?”
“明日便走罢,此处毕竟是你作业之处,不好多打搅。”
秦书仁颔首:“住处我已吩咐下人打扫好,二哥二嫂现下便去休息吧,明日好有精力行路。”
离开百安县已有五日之多,这日,一行人正于林中稍作休憩,暮染秋忽闻一声叫喊,初时她以为是自己听错,待到面前飞下一人,方觉并非错觉。
“染秋!好久未见!”
眼前一片黑纱,未见其这面目倒先闻其声,一别一年,倒不见有何生疏,暮染秋笑道:“别来无恙,泠飞。”
“无恙无恙。”白泠飞挥挥手。
秦书扬左右观望:“怎得不见迟汀?”
“哎呀,提那个别扭的家伙作甚!”白泠飞不耐烦。
秦书扬挑眉:“武林大会时,迟汀可是对白姑娘亦步亦趋,半步不离左右,如今却不在身旁,奇也,怪也。”
闻言,白泠飞不禁嘀咕:“谁知道他想些什么。”须臾,却见白泠飞运起轻功便往远处飞去,“染秋,日后再见!”
“小姐,白姑娘这是怎么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红絮抱着温宜静盯着白泠飞飞去的方向异常疑惑。
“大抵是遇上急事了。”暮染秋亦是不解,只能如是猜测。
见暮染秋些许忧心,秦书扬劝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白姑娘武功造诣不浅,染秋不必太过担忧。”
关心则乱,暮染秋听罢觉秦书扬言之有理,遂放下忧虑逗起怀中的秦旭垚。
“呆子!不是说能照顾好小静吗?这才一夜,小静身子就长了这么些许红疹,这后头日子还长着,你这爹可怎么当!”
天蒙蒙亮,一马车中却传出这么一句责骂,其间夹杂着孩童的哭声与男子的连连道歉。
“怎么了?”迷糊间暮染秋感受到秦书扬起身的动作,嘟囔道。
“该是宜静出了些事。”秦书扬一边轻声回答,一边将自己打理好。
暮染秋闻言已是褪了睡意,整理穿着随着秦书扬前往红絮那辆马车所在,那厢韩敬与小酒亦是走向了红絮所在,那方红絮见着暮染秋似是抓着了主心骨,“小姐,你看小静浑身红疹,很是严重。”话未说完,已是哽咽不已。
暮染秋上前细细察看温宜静身上的红疹,末了柔声安慰:“红絮莫方,该是马车中进了蚊虫,小孩子不禁咬,顾出了这么些红疹,待入了芙川州境内寻个大夫瞧瞧。”
小酒此时插嘴道:“秦夫人所言甚是,红絮你瞧我手上也有呢。”
暮染秋与小酒先后之言渐渐让红絮停下抽泣,有了精力观察温宜静身上的红疹,须臾感觉确是与小酒身上的一样,便缓缓安下心。此时,红絮才红着眼睛望向温良初:“对不起呆子,我一紧张就这样了。”
“娘子不必过意不去,确是我的过错,照顾小静未曾细致,日后定改,还请娘子原谅我这次的疏忽。”说着便是拱手揖礼。
红絮嗔道:“我们俩都有错,一起改。”
“现下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整理一番入芙川州吧,早些让宜静舒服些。”秦书扬见二人不再责怪对方提议道。
经此提醒众人忙是整装出发。一个时辰后,马车已是入了境内,此先韩敬快马寻了医馆,众人不再耽误,一路往医馆而去。因着行李不少,遂秦书扬便着韩敬将其余物品先行运回芙川本家,小酒自然随韩敬而去。
行至医馆,红絮匆忙来至大夫面前:“大夫,劳烦您看看小儿身上这红疹可是严重?”
大夫闻言细细察看温宜静身子,“夜宿何处?”边问着边为小女娃把脉。
耳边传来一句女声,红絮有些惊讶地抬头。
“夜宿何处?”大夫以为红絮未曾听清自己所问问题复问了一遍。
“宿于马车中。”将马车安置好的温良初回答。
“啊?对,宿于马车中,因着行程未安排妥当错过了客栈故于林中休憩一夜。”红絮回过神应道。
“无妨,是蚊虫所致,孩子体弱故出了多些,不必担忧,开个药方敷半刻钟即可消去。”说着便拟了药方,“半夏,按着药方给这位夫人抓药。”
“是,夫人。”
“各位稍等片刻。”望着红絮夫妻及现下进来的秦书扬暮染秋几人,女大夫温声道。
暮染秋与秦书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然惊讶过后却是了然。
这女大夫原来是几人三年前于西平镇所遇的沈云坠,离开西平镇时黎湛曾言自己命不久矣,此时只沈云坠于医馆中,黎湛怕已是辞世。
“娘!”只见一小人跌跌撞撞向着沈云坠。
望着走路都不稳的小家伙向奔入自己怀中,沈云坠笑道:“今日怎么到医馆来了?”
“给娘送朝食!”小家伙脆生生应道。
“娘的小黎沫真乖。”沈云坠轻抚黎沫发顶。
暮染秋细看着黎沫眉眼,瞧着确是和黎湛有几分相像,怕是与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离开医馆前暮染秋问道:“大夫对于现下生活满意吗?”
虽疑惑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夫人为何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沈云坠回忆起与黎湛一起的点点滴滴,微笑地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