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话,我大概写得很敷衍,因为我和越明修是邻居,意味着离别的毕业并没有特殊意义。
我大概写的是前程似锦?
我敷衍着,等几个月后就知道了。
在我的刻意靠近后,我和怪物关系逐渐靠近,我思索着接下来行动,希望我可以在保护自己情况下,找到越明修下落。
可我高估了怪物人性。
当我躺在床上,假装自己睡着。
身后是怪物的呼吸声,我眯开眼,借着投射到墙上的影子想象出怪物此刻的模样。
它又张开了黏腻的细丝,这些细丝攀岩到我的胳膊,我的大腿,像蛇一般滑溜溜前行。
他要杀了我,像杀了维修工一样抽干净我的骨髓。
我的设想是错误的,怪物根本没有善恶之分。
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食物,只不过是有储存时间之分。
而现在,我的储存时间到了。
我不动声色将手埋进枕头下,里面有我藏匿的匕首
背后的怪物开始动作,冰凉刺骨的手搭在我的肩膀。
就在我咬牙准备反击时,对方似乎被电击,极速地缩回手掌。
我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我要吃了她!」
「休想!」
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他却像和意见不合的对象发起剧烈冲突。
唇枪舌剑。
最终它败下阵,叹了口气,仓皇从我床边逃走。
身后的门再次关上。
我意识到怪物已经走了。
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临时改变主意,放了我一马。
我的眼泪抑制不住漫延。
劫后余生让我意识到,我不能坐以待毙,在他杀死我之前,我必须先杀了这个怪物。
8
没人相信我的丈夫是个怪物。
我只能用「旁门左道」的方法去寻求一个答案
越明修小时候体弱,认了庙里一个道士做干爹,认了干爹之后,身体逐渐变好。
想来庙里的道士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
我死马当活马医,去请这位道士出山。
老道长捏了捏胡须:「听你的描述我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能解决。」
寺庙烧着香,雾气氤氲,这让我安心不少。
我也听说过他的本事,来上香的人都说道士很灵。
道士专门给我留了一个房间,他用香灰在我身边画上一个圈。
「你在这里等我消息就行。」
我乖乖听劝,在他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这个阵法。
道士离开前与我互通了信息:「陈小姐,我解决了怪物,就会知会你。」
我终于安心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午夜十一分,我的手机收到道长信息。
「我解决了他,你快过来。」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兴奋的事情,我几乎激动得要忘记动作。
我立马带上东西,往家里赶。
刚走到家门口,我意识到不对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刺鼻得让人作呕。
「道长,你在吗?」我双手触碰到门把手,入手的是厚重的黏腻。
借着走廊微弱的光,我终于看清手掌沾染的是什么——是血,大量的血。
隔着门扉,里面传来脚步声。
一点点朝我靠近。
我不由来感到一阵害怕。
在门没有打开前,我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道长给我发的短信不对劲。
短信少了称呼。
道长每发一条信息都在前面加上一句「陈小姐」。
而我刚才收到的并没有。
那条短信真的是道长发的吗?
脚步声停止,大门彻底打开。
熟悉脸孔朝我轻笑,露出的牙齿上面全是残留的血肉。
怪物绅士般朝我招手:「你回来了,昭昭。」
而在他身后,道长瘫倒在地上,只有半个身子的尸体不断冒出鲜血。
9
我僵硬地跟随怪物走进房间。
他学着西餐厅服务员为我拉开椅子,让我坐在道士身边,我一低头就能看见道士死状。
「你要杀我?」他修长手指慢悠悠端起茶盏。
我战战兢兢,一句话也说不出。
「为什么呢?」他忽然凑近我,带有浓重血腥味的嘴巴发出呓语,「我们不是最相爱的人吗?」
才不是,像他这样的怪物,玷污了爱这个词。
他见我不说话,鼻尖翕动,我从他和越明修一样的眼眸中,看出了满腔食欲。
我意识到不对劲,立马站起身。
他猛兽般朝我扑来,撞翻了实木餐桌。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越明修到底在哪里?」
他的脸皮开始融化掉在地面,变成泥泞的黑色黏液。
越明修面目全非,而怪物身形逐渐显现。
那是一团散发腥味的黏糊液体,像发酵了三年的臭水沟泥土。
它铺满了整个房间,我的脚被这些奇怪东西黏住,走一步都费劲。
更要命的是,这些东西渗出浓绿的液体,带着强烈腐蚀性,轻易融化我脚下鞋子。
联想到怪物说的吃掉我,我大胆猜想,这个房间已经成为怪物身体,而他现在要把我送入胃中。
「你想得美。」
我绝对不会被这样丑陋怪物吃掉。
我夺起厨房菜刀,朝着怪物身体挥砍。
在我和怪物搏斗的期间,道长的身体被黏液侵蚀得差不多。
而在他尸体下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字出现在我眼中。
火。
那是个火字。
道长是在提醒我怪物怕火吗?
我当机立断拧开煤气。
淡蓝色火焰亮起,离火最近的液体触碰到,慌忙躲开了。
我将附近所有可燃物放到煤气上炙烤,火焰陡然加大。
怪物被火炙烤得滋滋作响,发出短暂哀嚎。
我顺着它哀嚎的声音看去。
黏液张开一个口子,口子中央,一颗心脏正在发出颤动。
凭借常识,我一眼认出,那是人类的心脏。
那颗心脏生出血管,牢牢扎根在怪物体内,与怪物不可分割。
可是,为什么怪物会有人类心脏?
没时间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我要逃出去。
我用火焰逼走围困大门的液体,随即打开大门,逃了出去。
我跌跌撞撞往人多的地方跑。
凭我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杀死他,我需要告诉其他人,有个怪物冒名顶替了越明修。
慌乱之中,我竟然跑到马路中央。
随着一阵汽车鸣笛响起,一辆汽车直直朝我撞来。
巨大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10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我的父母正在旁边陪着我。
见我醒来,我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
我竟然出车祸了。
想起这些天经历,加上我凄凄惨惨模样,我忍不住眼眶湿润。
很快,我发现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
「车祸后遗症。」我妈有些心疼,「暂时说不了话。」
「咱们先好好养养,不说话也行。」
可是有些话我必须得说,我的双手缠上厚厚绷带,连用手机打字都没有办法。
心急火燎间,病房门推开。
怪物自门外走来。
我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我妈给怪物让位置。
「昭昭,你昏迷这些日子,是越明修衣不解带照顾你。」
「有他在,我们就放心了。」
这个怪物将我妈称赞一一收下。
我拼命想扭动身子,提醒我妈远离他。
徒劳无功。
我意识到离开的语言和手势,我和刚出生的婴儿没有区别。
「你们去休息吧,我来照看昭昭。」
我无力地看着我妈妈安心离开了病房。
怪物掩盖了房门,病房里就剩下我和他。
紧张感压迫着我。
怪物靠近我,触手可得的食物就在眼前,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一只手撑着脸颊,用越明修脸说:「我们停战吧。」
我的眼睛转动:什么意思?
他吐出舌头:「美味的东西,总是要留到最后。」
「我答应你,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在三个月后自愿被我吃掉。」
我疑心有诈,怪物前脚还在追杀我,后脚便偃旗息鼓。
「为什么?」我问。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气味,你开心的时候,闻起来像你们人类喜欢的糖霜蛋糕。」
「但是,当你害怕的时候。」怪物摇头,「你闻起来和肮脏人类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想我美味的食物变得倒胃口。」
我不确定怪物的话是否可信,和怪物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有一件事却是确认,面前的怪物代替了越明修,越明修真的凶多吉少。
我吃力控制嘴巴,艰难用唇语说:越明修在哪里?
怪物有些不开心:「你怎么还想着他?」
随后,他带着恶意张开嘴巴,深渊之中,人类心脏轻微颤动。
「在这呢。」他说。
11
我很久以前撒过谎。
是在大学聚会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里。
同学问我:「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我的对面正坐着越明修,我的视线在他脸庞划过,又低下头自欺欺人:「没有。」
在遇到越明修前,我对婚姻抱有最大的失望。
这种失望来自我的父亲。
很多时候,他都在扮演一个没有国土的君王,独断,专治。
我年幼时,被邻居家的孩子无故殴打,当我顶着伤口去寻求父亲的帮助时。
他反问我:「是不是你先动手?」
我再三保证,我没有。
他嘴角捏着笑:「那他为什么不打别人,只打你。」
邻居孩子恶人先告状,拉着邻居来我们家讨公道。
父亲没有在家时的趾高气昂,他点头哈腰,忙着给邻居递烟。
又把我从房间拖出来:「给你妹妹好好道歉!」
「凭什么!」
他一把扯过我的头发,给了我两巴掌。
我的脸颊瞬间红肿。
「你还敢反抗我?」
他抽出皮带就要动手,还是邻居看不下去。
「算了,小孩子之间打闹,下次注意就行。」
他找到台阶,鼻子哼出一口气,指着我骂:「便宜你了。」
我小时候觉得委屈,为什么在家里作威作福的父亲,面对邻居不合理的诉求却只会责骂我。
直到我母亲说:「没本事的人偏爱窝里横。」
我父亲就是这样没本事的人。
我母亲疾病缠身那年,他舍不得拿出两万块钱给母亲看病。
我母亲求他拿出钱来治一治:「昭昭还小,我不想她太早离开母亲。」
他咬牙,不肯松口。
因为他还差点钱就能付得起市区房子首付。
那段时候我非常绝望,恨年幼的自己没有钱,恨父亲这个周扒皮。
后来越明修知道这一切。
他一面打电话给医院安排手术,一面安慰我会没事。
他陪着我守在母亲手术室前,一遍遍安慰我,医生会救回我母亲。
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外套残留着他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紧紧护着发抖的我。
我母亲在越明修帮助下治好病。
出院那天,他带着我去广场放烟花。
借着烟火闪烁的光,我看到越明修瞳孔倒映出我的模样。
烟火每亮一次,我就会在越明修眼中闪耀一次。
我的父亲给我婚姻之路锁上一扇门,越明修恰好被这扇门挡住。
他不像我人生路上遇到的其他人,叹一口气,便失望感叹:「此路不通。」
他以身化木,血肉长出无数枝丫,缠绕在铁门每一处缝隙。
直到我们血肉相依。
我比旁人自卑,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只敢借假结婚名义偷取幸福。
然而越明修死了,被这个怪物杀死。
我绝对不可能放过它。
12
从医院回来后,我便被怪物以养伤的名义关在家里。
他不允许我外出,不允许和外人接触。
我身为人类必须要吃五谷杂粮。
怕我死掉,每个星期四,他都会让配送员送来食物。
这是我唯一接触外人机会。
我趁怪物不注意,在纸条写下我好朋友的电话号码,还有两个字「禁言。」
这是我和好友的密语,代表我遇到了危险。
她如果看到这张纸条,她会照顾好我的家人,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当我准备好一切,配送员也如期而至。
怪物不会让我和配送员单独接触,他让我待在二楼房间内。
直到浴室传来一声巨响,怪物被声响吸引,不得不上楼查看。
我连忙趁着这个空隙赶到配送员面前。
「帮我。」我一股脑将手中纸条塞给配送员,「打电话给这个号码,叫她小心越明修。」
配送员显然被我着急的语气吓到,她捏着纸条不知所措。
我怕她害怕,不敢告诉她,这个屋子的男主人是个怪物。
我只能尽量哀求,求她帮忙打通这个电话。
配送员不想沾惹麻烦,一直在推拒纸条。
「我会给你很多钱,很多很多,求求你了。」
钱在这个时候发挥巨大作用,配送终于松口,将纸条藏进了口袋。
在怪物回到原地前,我飞速逃回二楼,装作一切没有发生。
楼下货车启动—
我站在二楼窗前望着配送员离开,带着我所有的希望。
等我回到客厅,怪物正处理屯满冰箱的食物。
「有你喜欢的巧克力蛋糕。」他有些愉悦。
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它扭过头,忽然露出看破一切的表情。
「你不是完成你想做的事情吗?为什么还不开心。」
我心下一沉,几乎是绝望回看他。
他隐藏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
纸条外头有一处划痕,正是我慌乱之中不小心弄到的。
这张纸,本该在配送员手中,由她转交给我的好友。
现在却在怪物手中。
配送员背叛了我,她把这张纸条交给了怪物。
13
「看来你很失望。」怪物查看我的表情。
我和越明修家是建立在郊区的独栋别墅,周围鲜少人出入。
尽管如此,怪物还是和每一个能接触到我的人打过招呼。
它说,它的妻子因为车祸压力过大,不幸患有臆想症。
「如果有一天,我的妻子寻求你们帮助,你们可千万别相信,因为保不齐她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只要把原话告诉给我,由我解决就好了。」
怪物眯着眼:「我就是这样对他们说的。」
人都是趋避利害的生物,他们唯恐沾惹麻烦,一个个对我求助避之不及,将我的言行举止悉数告诉怪物。
他们是随时移动的摄像头,监控我的一言一行。
「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找上我?」我双掩面,孤军奋战让我控制不住绝望。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怪物会来找我。
它曾无数次声明,它是一个懒得动弹的怪物。
「你很香。」怪物给了我一个答案。
它说,它在雪级冰川下沉睡了许久,按照计划,它会再睡个几百年。
直到香气自上空传来。
怪物遵从心意,破冰而出,赶赴这场饕餮盛宴。
而这场盛宴的食物是越明修。
「那时候他还没死,死亡气息腐烂发臭,但在这种气息中间夹杂着难以抑制的香气」
它卖了个关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当听到越明修被吃之前还有意识,身下的椅子变成惩罚我的工具
怪物并不让我好过,他几乎是恶劣地看着我痛苦的表情。
「人快死时,脑海会浮现走马灯,回忆人生在世的点点滴滴。」
「然而他的回忆只有一个人。」
怪物顶着越明修脸站起身,模仿越明修生前模样,为我阳台的花浇水。
它知道怎样让我极致痛苦。
连带着致命一击:「越明修最后的回忆里,都是你。」
香气来源不是越明修,而是他记忆里残存的关于我的画面。
怪物趁着这段记忆消失前,将记忆连带着越明修吞入腹中。
吃干抹净的它,犹觉得不过瘾。
越过冰川,它将目标锁定在千里之外的我身上。
身为记忆主人公的我,一定会比走马灯更加美味。
它窃取越明修信息,复制了他近期最健康的数据。
也就是体检那天生理数值。
这也就解释,为什么越明修数值会和三个月前体检一样。
「然而我算错了一件事。」怪物故意搅动我的情绪,「你们是假结婚。」
它当然理解假结婚含义,只是不明白,明明到死都在想念一个人的越明修,从没有诉说过爱意。
他像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我以为你们早就心意相通。」
所以它才会在最开始的时候,来到我房间,爬上我的床。
窗外有鸟在鸣叫,叽叽喳喳,快活又自由。
我羡慕起这些自在的鸟,希翼我的双手变成翅膀,逃离这些是是非非。
「你真是一个怪物。」我说,「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他忍不住笑出声,讽刺我这只蚂蚁有反抗大象的勇气。
「想杀我,那就尽管来吧。」
14
我和怪物保持微妙的平衡,他在等我甘愿被他吃掉。
而我在等一个机会杀掉它。
我尝试观察它的行径。
每天固定在九点晒太阳,十点带我去闲逛。
其余时间,隐匿在我看不见的角落。
唯一的突破口是,我发现我和越明修的结婚照片有挪动过的痕迹。
半夜,以为我在沉睡的怪物从床上爬起。
在他身后,我蹑手蹑脚跟上他的步伐。
顺着楼梯,怪物来到我储存旧物的阁楼。
借着阁楼外的月光,怪物正在细心端详一张照片。
照片是我和越明修合影。
高中时期,他获得辩论赛冠军,我作为主持人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颁奖。
校服,年少,还有没有诉说的情愫。
怪物为什么要看我和越明修的照片?
我躲在暗处,屏住呼吸。
在怪物放下照片时,我终于看到不同以往的画面。
在怪物胸腔处,盛放越明修心脏地方,正在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人类心脏堂而皇之在怪物体内跳动,昭告它的存在。
答案呼之欲出。
我颤抖地向怪物走去。
它对我出现有些讶然。
直到我从身后轻轻抱住它,手掌从它胸腔抚过,停留在心脏位置。
我将脸埋进他的后背,感受属于越明修的体温。
开口有些哽咽:「越明修,我想你了。」
手下的心脏在短暂平缓后,变得激烈跳动。
一下又一下,回应着我的爱意。
至此,我终于知道该怎么杀死怪物了。
15
我开始装乖,听怪物的话,假扮一个合格的储备粮。
怪物渐渐对我失去防备。
在11号,我屯够食用油的日子。
终于开始下手——
我将怪物带到厨房,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迅速行动。
我抱住他的身体,将他猛地往煤气灶撞去。
煤气灶发出巨响,巨大撞击使煤气罐爆炸,火光乍现。
怪物身体染上一层火焰。
我事先在房子倒满了食用油。
煤气灶发出爆炸瞬间,火焰也顷刻间弥漫房间。
整个屋子瞬间葬入火海。
「你怎么敢杀我?」他以为我贪生怕死,万万不敢违抗他。
可是再弱小的人类触碰到底线也会绝地反击。
越明修就是我的底线。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天生怕火,火焰燃烧得他融化成本体。
屋子又被黑色粘液覆盖。
「你要和我一起死吗?」
「不,只有你会死。」我掏出事先准备浸染满水的毯子。
用它裹紧身体便往大门跑。
这些天,我的乖巧让怪物放松警惕,大门一直没上锁。
按照我的计划,我会在大火烧身前逃离。
当我触及到门把手时,意识到不对劲。
门竟然是锁上的!
我绝望到腿脚发软。
追赶而来的怪物声音尖锐:「你休想逃。」
我躲避它的进攻,用尽全力抡起凳子砸开大门。
怪物泥泞再一次包围我,就在我要被困住时。
大门砰地从外面砸开。
随着大门倒下,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我眼前。
16
竟然是配送员。
「你怎么来了。」
「我还是放心不下你,虽然你丈夫说你有精神病,但如果你真的遇到危险呢?」
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是不顾自己安危,返回别墅救我。
我感动地握住她的手。
同样让我高兴的,是配送员开来的货车里面竟然堆满了油。
「快帮我!」我带领着配送员,将一箱箱油悉数泼向别墅。
火焰有了食用油的助燃,达到不可抑制程度。
巨大火焰烧起,整个屋子被火光包围。
「你先离开。」
我将配送员推开。
脚下一凉,我低下头,入目是怪物黏腻的液体。
怪物死死的拖住我的脚,就要将我拖进房间。
火光越来越大,我如果被它拖进火焰中,必死无疑。
绝望之中,我拼尽全力大喊:「越明修,帮我!」
随着我这声话落下,怪物心脏发出亮光,开始极速跳动。
怪物似乎被掌握命脉,拉着我的触手缩了回去。
「是她要杀我!」
「我答应过你不杀她!现在是她要杀我!」
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能给怪物带来无限痛苦。
我知道我赌对了,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地面上有一张破碎的镜子,倒映着我眼泪横流的脸。
怪物自始至终都在骗我,它说它不会杀我。
利用蒙太奇似的谎言,让我感恩戴德。
它哪里是不会杀我,根本就是不能杀我。
它是吞掉了越明修。
同样,越明修心脏寄生了它。
越明修心脏在怪物想杀死我时,给予怪物最大约束。
火光焰焰,浑身火焰的怪物发出哀嚎。
它四处躲避,竟然触碰到一旁的消防管道。
它来到人间这么久,当然知道消防管道可以灭火。
我一惊,猛地扑向前方,想去争夺最后希望。
怪物的速度比我还快。
他将消防水管包裹在身体,焦黑发臭的脸威胁:「我要杀了你。」
「不可以。」
不能让这个怪物获救。
可已经来不及了,我亲眼看着怪物连接了水管。
消防栓被拧开——
意料之中的水流没有到来。
生满铁锈的消防管道,发出如怪物一般的喑哑。
「消防管道怎么会没有水!」
我呼出一口气,几乎是喜极而泣。
消防管道年久失修,早就坏掉了。
怪物所谓的希望,不过是一场幻影。
火光越来越大,吞噬了整座屋子。
怪物被越明修的心脏牢牢困在屋子,随着升起的火焰,一点点化作灰烬。
16
火警随后赶到现场。
他们清理着几乎全部烧毁的屋子。
火警队长通知我的父母,并劝慰我亲人虽然离世,但是活着的人还要坚强。
队长以为一场意外火灾将我的丈夫烧死。
他的猜测是错的,但我依旧感谢他,为我早就去世的越明修。
旁边忽然传来声响。
吵吵闹闹吸引我们注意。
队长带着我来到众人聚集的地方:「你们吵什么?」
队员们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下,他们默契地散开。
「您来看看吧。」
在他们散开的地方,唯一一处没有被火肆虐的角落,有一样东西完好无损。
——那是越明修的心脏。
我发现我捧着心脏的手指在颤抖。
手中是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物。
捧着这颗心脏,我想起很多年前,越明修对我的承诺
我们学校有个老师喜好收礼。
因为暴劣父亲的原因,我没有给老师送过礼。
那位老师违背师德,带着全班孤立我。
「像你这样的学生,将来一定是社会的败类。」
他好玩似的,用粉笔头砸我的脸。
班上同学知道这是不对,却没有一个人敢为我违抗权威。
「她会是一个好公民,而你才是社会的败类。」
我无助到极致时候,请病假的越明修赶回学校。
他把我护在身后,和这个名义上的老师争执。
老师知道他家世良好,不敢同他呛声。
回去路上,越明修跟在我身后。
我有些开心他为我出头,可也担心他被老师穿小鞋。
他以为我担心被老师报复,安慰我说:「你别怕。」
我们刚好走到一处高坡,他站在高处,脸上笑意尽数在我眼前放大。
「我会为你留好退路。」
「无论何时。」
时过经年,越明修依旧信守承诺。
如他所言,用自己的心脏束缚怪物,为我留下一条后路。
没有人会永远对我好。
但是越明修会。
17
十月十二日。
我来到我和越明修的秘密基地,从灰尘中扒出我们留下的秘密胶囊
秒针划过数字十二,十二年之约已至。
我如约拧开了尘封了十二年的小锁。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信封,一封是我写的,另一封是越明修写给我。
我先打开我写的那封。
和我记忆里的一样,敷衍的「前程似锦。」
我收拾好信封,打开了越明修那封。
信封终于打开。
风信子书笺上只有一句话——
「我要和昭昭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
一瞬间,我好像懂得了人生悲苦,为什么会有人一遍遍在神佛面前乞求,求佛祖让我们相爱相合,免颠沛流离,阴阳相隔。
我俯首磕头,对着本就不存在的神佛祈祷:「求您怜悯我们。」
从秘密基地出来后,我开始收拾行李。
我的父母询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回复得很坦然:「我会去各个地方探险。」
「你一个人吗?」
不是,我不是一个人。
行李箱最中央的位置,将会放置一个冰盒。
里面将存放越明修炽热的心脏。
我会带着越明修心脏,走遍世界各个角落。
以余生起誓。
我们将永远不再孤单一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