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些东西,是妹妹无福消受的。」
裴云临那点廉价的爱吗?
谁稀罕。
8.
狩猎当天天气很好,秋日的阳光灿烂却不刺眼,偶有的微风带着些许的凉爽。
我的心情也很好,有一搭没一搭转着腕上的碧色镯子,温温的触感,很新奇。
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一阵人语马嘶,女眷们纷纷从车上下来。面前的营帐连绵不断,围绕着最中间明黄色,绣着张牙舞爪五爪金龙的帐篷错落而至。
相熟的女眷们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热烈地讨论着皇子们的住处。
我紧紧跟在嫡姐身后,必要时笨拙地回答几个她们抛出的问题,越结巴越好。
「那处镶着蓝边的是三皇子的营帐。」和嫡姐交好的世家孙小姐脸微微红,拉着嫡姐的袖子偷偷告诉她,「还有那里插着几面大旗的,是六皇子的。」
兴许是意识到这隐秘的消息被我听去大半,这位孙小姐跺了跺脚,拉着嫡姐往远离我的方向走了几步。
还不如问问我呢,我倒是记得那面绣着金丝花纹的是五皇子的住处呢。
还没等孙小姐把打探来所有的秘闻告诉嫡姐,皇帝已经下了开始令,众人的马跟脱了缰似的冲进猎场搜寻猎物。
女眷们也散开,三三两两继续挽着手窃窃私语。
我照着记忆里的路跑去,踩着软软的青草,感受着风儿拂面的清爽,恍惚间上辈子那些阳谋阴谋,生离死别都是一场梦。
绕过一棵粗壮的歪脖子树,我终于看到了我的猎物。
六皇子裴云临一动不动地倒在草地上,左腹扎着一支箭,血不断地往外涌,泻在地上汇成了暗色的一汪,旁边的兔子被同样的箭钉在地上不住地挣扎,耳朵伤口处血肉模糊。
「救……救我。」
裴云临清俊的面孔因大量的失血而显得十分苍白,气若游丝,透着说不出的沧桑与疲惫。
我在他希冀的目光中蹲在他旁边拔出兔子耳朵上的箭,直到目送它蹦跳着消失在草丛深处才把视线收回来。
真好,这次终于救下它了。前世在冷宫的每一天,我梦里都有这只兔子,它悲伤地绕着裴云临跳,无声地流泪,在最后兔子的脸总会变成我的。
「快……快救我。」
裴云临艰难地抬起右手,想拉住我的裙摆。
他曾在耳鬓厮磨间狠狠咬住我的耳垂,说要是哪日死在我的裙摆下他便是做鬼也知足了。
如今倒是愿望成真了。
「我要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手里的箭直直刺进裴云临漂亮的右手,掌心绽开一朵极艳的小花。
9.
嫡姐恰巧路过的时候,我正望着裴云临发白的唇色不知所措。
马上的嫡姐似乎很焦急,「妹妹,你快回去喊些人来。」
等我跌跌撞撞地跑回营地,再带人去寻时,那里只剩下一滩干涸的血。
还没回到营地,就听到几个女眷在说,将军府的嫡小姐救下被刺客袭击的六皇子,皇上已经下旨赐婚。
「美救英雄。真是天赐的好姻缘。」她们啧啧赞叹,眼里藏着嫉妒。
我看到不远处孙小姐正气得跺脚。
「妹妹,我有话和你说。」
早上还和孙小姐亲亲热热的嫡姐拉住我的袖子,笑得不太自然。
下午的围猎,嫡姐又和孙小姐和好了,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见我,她浅浅地弯了弯唇角,面上一派温和。
她午休时喊我一会儿去那个金丝花纹的营帐里等她,她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看来这五皇子的营帐里,应该藏着一出她精心编排的好戏。
而且从孙小姐刚刚那个略带不忍的眼神来看,这好戏至少是失身的级别。
就是不知道,嫡姐她有没有机会唱了。
没走出几步,我身后突然闪过一道人影,还没等我掏出袖子里的小刀就被扣住手,嘴巴里也被塞了个热乎乎香喷喷的东西。
枣泥糖卷?被堵住嘴的我呜呜地挣扎,却在听到后面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后呆若木鸡。
「再动就杀掉。」
10.
就在这种紧张到掉根银针都能听见声响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我心中微动,抬起腿用力向后踢去,却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腿长和平衡力,那样原本帅气的一脚以我失去平衡向前摔去告终。
那人生生受了我一脚,又在我即将脸着地的瞬间钩住我的腰将我带了回来。
还没等我缓过神,不远处的人群又一阵骚动,比刚刚更大。
后面那人似乎帮我扶了扶脑袋上摇乱的钗环,声音又低又轻。
「再等等。」
等不了了,再等我连好戏的落幕都看不到了。
我惋惜着,竟没发现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穿过重重的人群,我没空去想刚刚神秘的黑影,在众人的侧目间扮演着怯弱的庶妹。
头顶三面硕大的旌旗在风中簌簌作响,投下巨大的阴影。
还没等我看清那旗面上展翅的雄鹰究竟是何等的威风时,被不知道从哪里扑过来的凌彦行扯住了。
「凌笙!你肯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卫兵立马过来拉住他,却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指,我的袖子被轻易撕下了一块,露出碧色的镯子。
「你也有这镯子!毒就是你下的!瑶瑶说是你先发现的人!」
他像疯了般挣扎着要拉我去面圣,目光如刀,恨不得在我这个害他心爱妹妹的人身上剜下肉来,却被卫兵狠狠压住,动弹不得。
他的话却引得周围一片哗然,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怀疑。
领头的卫兵向我靠过来,腰间的佩剑闪闪发光。
「凌家二小姐。」
11.
就在这时,人群中淮阳公主提着裙摆小跑过来,使劲挥着手里的银簪,「你的簪子。」
卫兵挡在我面前接过来,果然在簪子的流苏里看到了小小的一个笙字。
「你走得可忒快,本公主可算追上你了。」
她挥挥手让卫兵退下,「从狩猎开始时本公主就跟着她,她又不会分身术哪有机会下毒。」
「那镯子……」
我褪下来放进凌彦行的手里,「这是嫡姐给的碧玺镯子,大哥不信大可找人来验,若还觉得是我的错,凌笙现在就去大牢把嫡姐换出来。」
「我……」凌彦行垂下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很快,小小的一场闹剧平息,周围人看我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同情。
但比起我,显然这场刺激反转的戏码更让他们欲罢不能。
「听说是这凌大小姐爱慕三皇子,于是便毒害六皇子。」
「可不是嘛,竟还将那毒石制成镯子戴在身上。」
「要不是后来又搜到六皇子身上有和敌国私通的信件,恐怕这整个凌家都要为六皇子陪葬。」
裴云临通敌叛国?
我整理着被凌彦行几乎要扯下来的衣袖,不明白这世的裴云临为什么突然间成了叛国贼。
抬起眼时嫡母正红着眼盯我。
我又一次拢拢衣袖,盖住小臂上青色的一小块胎记,和她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