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这是去哪,别跑了快跟老身回去。”
年长的女官瞧见那收拾好行囊背着把巨剑的少年正要逃出宫门,一把将其拉了回来,生怕这皇子真跑出了宫。
“狄大人您这是为何拦我?”
被拉扯的少年皇子甩了甩手臂,紧忙退后好几步,反手恰好碰到正背着的那把剑,似乎下一秒剑便会出鞘。
背剑的那位少年不过年方十六,正是闯荡江湖的好年纪,一心一意要闯荡江湖,刀剑如梦岂不快哉。
“殿下啊,您这是要去干嘛?别胡闹,快跟我回宫去。”
女官一把拉住那皇子的衣袖,莫不是这皇子顽劣,自个也不至于追了十几里路。
她在这宫中侍奉多年,也算是看着这小皇子长大的,在这宫中声望极其鼎盛。
“那自然是闯荡江湖,惩恶扬善。”
少年说时挑眉颇有几分意气风发,腰间系着副紫檀木所雕刻的令牌,令牌上写着“天澜”二字,正是该皇子名字。
“胡闹——人家宰相公子诸侯世子,皆是刺绣女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澜你身为皇子尊贵却这般顽劣,若是女皇知晓怕是又要责怪老臣了。”
女官闻言激动不已哪怕是对皇子也能直呼其名,她指着那纨绔皇子的鼻子恨铁不成钢道。
这女官向来不是个好惹的主,自持皇恩浩荡,为所欲为。
原先还说着闯荡江湖的少年瞬间泄了气。
“好,回去,我这就跟狄大人一起回去。”
天澜乖乖举起双手,眨了眨那明亮得像是上好玛瑙的眼眸,清亮的声音带着少年人不谙世事的俏皮可爱,他跟在女官身后进了那扇关了就不会关的宫门。
哪怕是最后乖乖回宫了,他也会转身瞥见那闭上的宫门最后一眼,想着这宫墙外的江湖是何等肆意何等自由。
当他倒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极其无聊只能拿起那早就荒废的丝线白布,本就没绣完的鸳鸯看起来越发觉得像是走地鸡?
“好些日子没见皇姐了,也不知皇姐最近这政务还如从前那般繁忙嘛?大概还是吧,毕竟当君王的哪个是无所事事的。”
天澜放下那女工针线,托腮,望那骄阳似火的烈日当空,若是不生在这慕国,大概也不会这般想逃吧。
慕国与其国名谐音“母”相同,母系社会,女子为官为商,男子耕田牧马相夫教子。
完全与邻国男子当家做主不同,自古以来女子为尊。
哪怕是皇子也不能从政,一辈子待在那宫墙内,若是好运来些说不定还能被女皇赐婚还能嫁个意中人。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想来是女子。
天澜摸了把桌上放着那把前些日子出宫淘来放那把寒铁巨剑,抬眸,见宫门外走来的人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这不就是那在宫门那堵着他的女官嘛。
“殿下,这是女皇差臣送来的上等宫廷玉液酒,殿下你快尝尝。”
女官手里提着一壶好酒,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内,端起茶杯倒了杯,递给那正烦着刺绣女工的少年皇子。
“皇姐为何不自己来?非麻烦狄大人来,狄大人两个时辰前,还追了我十几里路呢,也不怕累着。”
天澜环抱双臂翘起个二郎腿,侧着头不看任何人,抿嘴,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显然是不打算尝那壶好酒。
女官倒也不是没见过皇子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女官端起那装着酒的茶杯走到他侧边。
“最近天盛国屡屡进犯我慕国边疆之地,我慕国本就是弹丸之地,这大国来犯自是毫无还手之力,女皇这位此事发愁。”
女官所言忧国忧民,事关社稷。
“那接下来怎么办?”
天澜一听皇姐还在为国家鞠躬尽瘁时,便不再有什么小脾气了,紧忙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宛若喝水般平常。
“和亲吧,弱国也只能如此了,敌国偏说我慕国皇族血脉有凤命,得此得天下。”
女官愁眉苦脸。
“那谁去和亲啊?我和皇姐这代,不过就我们两个罢了,总不能把我们女皇给派去和亲吧。”天澜来了兴致忙问道,可这时忽感头疼,天昏地转,手里的茶杯也抓不稳了,茶杯落在地上碎了。
女官看着已经倒在桌子上昏厥的少年,上前查看了下,推了推见少年没反应,大手一挥唤来众多女侍卫。
几个女侍卫架着那昏过去的少年往别屋去,顺带也有人拿起了那把少年随身带着的巨剑。
“此去一别,愿殿下后福无量。”
女官望着那背影暗自叹道,手中佛珠转了转。
昏厥的少年的脸上盖上了层紫砂看不清五官,贵为皇子此刻却喜服加身给人抬着上了那花轿里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却不知这外界多少流言蜚语。
在旁伫立的宫女小声交谈着:
“连殿下都要去和亲啊……”
“不然难道让女皇去吗?敌国要求是嫡系血脉,可女皇就殿下一个弟弟啊。”
“那女皇那么疼殿下,也愿意让殿下去扮女子和亲吗?”
“嘘——女皇还在养心殿里躺着呢,女皇乃真命天女怎么可能去和亲,听说一听到和亲的消息犯了癔症,跳了河给捞起来了。”
那和亲的队伍渐渐远了。
轿子里穿着新娘打扮的少年这时也醒了,少年一睁眼看到这身打扮吓得尖叫起来,这时少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变成尖细的女音,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翻找着轿子里有没有些自己的防身之物,可惜一无所获。
天澜怎么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要替嫁?
只是怎么也想不通皇姐真的要让他去和亲吗?可是皇姐向来疼他的啊。
抬轿的男子似乎是听见里面的动静,忙对里面那尊贵不已的皇子唤道:
“天澜殿下啊,咱这身为男子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啊,三从四德贤良淑德,再说您生在皇家也当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多重,莫要让小的们难做啊。”
这时天澜真不讲话了,倒头就睡,顺其自然。
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居然到了天盛国的地界,那个传说有机会一统这天下的王朝,掀开帘子看看这里门庭若市蒸蒸日上,看得出国富民强。
“天澜殿下您可真能睡,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我们再过三四个时辰就能到王宫了。”
抬轿的男子打趣道。
闻言,天澜再次倒头就睡。
入宫门前慕国的使者摇醒了那睡了又睡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皇子殿下,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寒芒一闪的匕首,一声不响地塞进天澜的手里,打了个意味声长的眼色。
接过匕首的天澜什么都懂了,不就是让他刺杀那敌国的王呗 ,果然敢让他替嫁绝不如表面那般简单,原是有这般打算。
“愿女皇陛下,得偿所愿。”
天澜咬了咬那莫名有些苍白的唇,苦笑,默默收好那藏在袖口里的匕首,拉开帘子再次上了轿子。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凤冠霞帔。
那宫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笑声朗朗,哪怕是抬轿的人也喜笑颜开,这等喜庆只可惜与他无关。
也未行李本就是和亲罢了,他被随行带来的侍女搀扶着去梳妆打扮一番,他本就清瘦身形也于女子没什么不同,所以戴着面纱倒还真能混淆视听。
梳洗打扮后,他身着凤冠霞帔,那喜服上的刺绣全是金丝制成的,向来定是价值不菲,他眉间被点了一颗朱砂痣,素面朝天的脸被侍女盖上了一层特质的人皮面具,照在镜子上看了看,那面容与他那倾国倾城的长姐有八分像了,也就那双桃花眼是自己的。
“殿下,保重。”
侍女竟也担忧起来了。
天澜不语。
他被馋着走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婚房里,坐在那床榻之上瞥见那考究的红木桌上摆着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瓜子,这意味早生贵子。
天澜手里藏着的匕首有些迫不及待了,只等请君入瓮了,他沉着气不吭声,生怕暴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坐着的天澜打起精神来,手里藏着的匕首不由得握紧了几分,只等那人靠近。
那人没穿喜服反而穿着一身白,像是来服丧的,有多晦气就有多晦气,那人身形挺拔居然比天澜还要消瘦几分,并没有如天澜索想那般走到床榻出而是走到台面处磕着瓜子。
这时的天澜抓住机会,站立起来,手上那把匕首也亮了出来,要朝那人扑过去谁承想出师未捷身先死,竟被那洒落一地的瓜子给绊住滑倒,直直地摔在地上,藏着的匕首也顺势摔了出来。
“哦?居然行刺的啊,可这武功未免太差了些。”
正瓜子的男人看着摔在地上一蹶不振的刺客,这样的刺客未免也太笨手笨脚了吧,怎么看也不是受过专业修炼的吧。
天澜一边抓起那掉在地上的匕首,一边捂着那摔疼的屁股,想要反击之时,还没出手就……
只听见那男子撒手一把瓜子,开口道:
“来人,把这毒妇打入冷宫。”
数个一等一的高手冲入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身为“刺客”的天澜穴位,再将这位“刺客”架起来,即刻押送冷宫去。
被押着的天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行刺就这么失败了?竟还要给打入冷宫,被押解时他回头对上了那还在惬意嗑瓜子人的眼睛,只觉得那人城府极深看不清眼睛里有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