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甚至是上辈子的百年岁月,盛子越从未怀疑过。
因为周采苹曾经对他的恶毒,处处要将他逼至家破人亡,他一直坚定的认为,他的生母就是一个给老头做情人,一个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社会败类。
但是此刻,胡欣荣的话却让他不由的想起了上辈子,周采苹曾经做过的种种,或者说,她借着钱馨儿的手做过的种种坏事。
那简直就是反社会人格的变态才能做得出来,一个人能反社会,往往要么就是家教有问题,天生坏种。而另一种,则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以至于心理扭曲。
从前盛子越一直觉得,他的生母,一个给老头做小三的女人,一定是天生的坏种。
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重新去了解周采苹。
垂眸凝视胡欣荣,盛子越深吸了口,竭力让自己平静,沉声道,“表姨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因为你,害得采苹一生被毁,害得周家家破人亡!害得我舅舅一把岁数还落得那样残忍的下场。”
提及那个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养的舅舅,胡欣荣不觉红了眼,却又因仇恨而咬牙切齿,嗤笑道,“盛子越,你如今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你是富二代,你有着大好的前途,你感情美满,家庭美满。你可知道,为了你的出生,采苹她受到了多少折磨,那些无辜的女大学生又受到了多少痛苦?甚至有的人,还为此丢了性命。”
“我还算是运气好的,因为学历低了些,没被选上,也就被囚禁了起来……”
“可是采苹她……”
说到这里,胡欣荣眼眶里早已经噙泪,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捏成了拳头,因着愤怒,便是被一身黑袍包裹,赵嘉曼也能够清楚的看到她额头的青筋,甚至,她的身体还在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一种悲凉不忿的气息,此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隐约之间,赵嘉曼已经猜到了几分,旁边的盛子越和王家豪也沉了脸。
尤其是王家豪,还没等盛子越再开口,他便急躁追问胡欣荣道,“胡阿姨,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也就被囚禁起来?还有学历低没有被选上又是什么意思?”
王家豪面色急迫,脑子里已经不自觉的闪过一些肮脏龌龊的社会新闻。
盛子越更是有些不愿再听下去,毕竟比起情妇生的孩子,被拐妇女产下的仇家孩子这样的身世更为肮脏,也更叫他难以接受。
或者,这其中还有关于他的父母不好的事情。
他强忍住情绪,定睛看着胡欣荣,嗤笑,“表姨妈,你……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周采苹是被拐卖才生下我的?”
“盛家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何至于到了需要卖妻的地步?况且,谁会卖回去做情妇?”
“买妻?做情妇?”闻言,胡欣荣发了笑,一双狭长的眼眸嘲讽的盯着他,冷哼道,“采苹连情妇都算不上,不过是那帮权贵的玩物罢了。”
“什么意思?”
“想必,你们听过二十多年前发生在香-港的小青楼事件吧?”
“采苹就是其中一名受害者……”
说到这里时,胡欣荣的表情已经由愤怒恐惧变成了麻木。
然而赵嘉曼和盛子越却瞬间瘫坐在了椅子上,两个人都脸也都在那一刹那齐刷刷变得惨白。小青楼事件,如果说周采苹是小青楼事件的受害者,那么……盛子越很可能就是小青楼女性受害的产物。
若真是这样,就不难解释周采苹为何会这么恨他这个亲生儿子了,恨到甚至都想要他的命。若换成是她,也许……会比周采苹更极端。
但现在,她是盛子越的未婚妻,她不愿盛子越受伤害,更不愿他难过。
侧头看着已然僵住的男人,她伸手握住了他颤抖的胳膊,轻声喊了他一句,“子越,即使周嬢嬢是小青楼事件的受害者,你也是独立的个体,你别这样,在说了,你早就和你那个亲爹划清界限了……”
“呵呵,你以为他和姓盛的那老东西划清界限了就扒拉干净了?他现在所在的家庭,他盛子越名义上的爷爷,他的父亲,都是施暴者!你以为他能干净了!要不是因为他爸生不出孩子!他爷爷和那姓盛的老头还有他那父亲,轮流侮辱采苹,采苹何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胡欣荣像是受了刺激,突然就跳了起来,她双目猩红,几乎暴跳如雷,“都是因为你,因为需要你的出生,采苹被那个负心的贱男人拐卖!就是因为需要你的出生,舅舅才会被害死。”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胡欣荣像是疯了一般,越叫越激动,叫到最后,竟然还要扑上去打盛子越,要不是王家豪把她拉开,估计她都能掐死盛子越。
可即使是没被掐死,此刻的盛子越也仿佛死去了一半,他面如死灰的坐在走廊里,浑身剧烈发抖。
他的眼眶里,没有一点儿泪光,却空洞木然到好似一具尸体。
那是从前赵嘉曼从未见过的模样,她缓缓靠近了,轻轻抱住男人,顺着触碰到他的大手,竟是冰凉的可怕。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安慰,他忽然猛地一拽,紧紧将她拥进怀中。
“没事的盛子越,我陪着你,我永远都会陪着你。”赵嘉曼靠进他怀里,轻轻呢喃。
盛子越始终没有说话,只静默的抱住她。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两人才分开。
光线暗沉的走廊里,王家豪如同一具木乃伊一般,极是机械化的走近了。
他的表情也像是一具没有表情的僵尸,缓缓的,慢慢的,僵硬的,愈来愈近,直到走到赵嘉曼和盛子越面前,他才停下脚步,阴沉道,“小青楼事件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