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让你媳妇儿给我道个歉，另外叫她帮我收废品，这个下午收五百斤废品就行，我看这个暮云镇这么大，应该很容易的，而且你媳妇儿是本地人，跟大家都熟悉，我想，应该没有问题把？”
赵嘉曼话说得和善，可字字句句却都让张大春懵逼了。
一个下午，收五百斤废品？还让他那个败家媳妇儿去收？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他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彻底被浇灭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结结巴巴，有几分指责的意味，“赵小姐，你……你这是故意难为人啊。”
“老张啊，你刚才还说让你媳妇儿给我下跪都成，我也没让她下跪，让她收个废品都不行，咋的？敢情你那所谓的道歉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赵嘉曼嗤笑了声，没像先前那样冷脸相对，却更加咄咄逼人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张怕是觉得自己一个小姑娘好哄骗，嘴上说两句漂亮话就过去了，可惜她骨子里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张大春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被赵嘉曼这么一问，他顿时就语塞了，心虚的狡辩，“赵小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见他这德性，赵军也忍不住开口了，摆摆手，故意抬高了嗓音喊赵嘉曼，“行了嘉曼，咱们还是赶紧干活儿吧，我看这人是一点儿诚意也没有，就是个嘴把式。”
“我看也是……”
赵嘉曼立马接下话茬，同赵军对视一眼，赵军上前就把张大春拉开，然后骑着三轮车继续往前。
眼看二人不再理睬自己，张大春才彻底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个小姑娘，是非得给他家婆娘颜色看看啊。
可他们家小杏那性子，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张大春都快哭了，他快步追上去，大声乞求，“赵小姐，你就帮帮我吧！你要是不肯帮我，我这回丢人可丢大发了。”
“实在不是我不愿意让我家那口子道歉，关键是，她那性子，她不会答应啊……”
“那我不管，那是你的事。”
女孩儿冷冷丢下一句话，已然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大声吆喝起来，“收废品咯，收旧纸板儿旧家电咯……”
张大春懵在原地，急的都冒汗了。
要是这个小姑娘不肯帮他，他在业内的名声就毁了，签了合同的项目都能崩了，还是公立学校的项目，这……
这何止是丢人现眼，这回让他丢了其他项目的，他怕是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他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把一个小小的打印店做大了些，难道这些年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张大春脑子里一团乱麻，越想越慌。
咬了咬牙，他赶忙钻进巷子。
赵嘉曼正从旁边一户家里收了个老夜壶，还没来得及往三轮车里放，就看见张大春狂奔而来。
他蓦的拉住赵嘉曼三轮车后面，生怕她跑了似的，气喘吁吁道，“赵小姐，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一定让我家那口子给你赔礼道歉，让她替你收够五百斤废品，一会儿回去，马上让她去收！”
张大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一边儿说着，干脆直接上手推起了赵嘉曼的自行车，看着前头道，“这条巷子出去，拐两个弯儿就是我们家了。赵小姐，你先去我家里喝口茶吧。”
喝茶？
嗯，不用日晒雨淋，喝一下午茶就能收到五百斤废品，不亏。
“行吧老张，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与你家媳妇儿看看能不能和解吧。”
“你前面带路吧。”赵嘉曼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指挥张大春替她推着三轮车。
赵军跟在后头，将一并收来的几本小学教科书扔进三轮车里，与赵嘉曼并行。
眼瞧离张大春家越来越近，赵军脸色愈发不好看，走到张家门外的时候，他顿住了。
赵嘉曼回过头，疑惑的看了赵军一眼，“赵军叔咋啦？咱进去喝口茶呗？你口不干啊？”
“不是……嘉曼，你确定这狗东西真能让他婆娘给咱收到五百斤废品？可别到时候浪费了时间，咱还啥也没捞着。”对于张大春赵军很是怀疑，对郑小杏那泼妇，他更怀疑！
他的怀疑，是合理的。
这种情况，换谁都会怀疑。
赵嘉曼也停住了脚步，左顾右盼，笑眯眯看向赵军，压低了声音。
“赵军叔，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就是怕你郑小杏不干，或者收不到吗？”
“你放心，就算郑小杏不干，张大春也得想法子给咱凑够五百斤，除非他不想要苏县一中的业务了。”
“而且，签了合同的项目都能飞了，他的业务能力以后还有人信吗？那他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说白了，苏县一中这块饼要是啃下来了，他张大春以后就在这个行业打响名声了。这要是啃不下来，这些年的心血就等于是白费了。有些谎啊，可是撒不得的，稍得摔成肉泥。没那个金刚钻，他非得揽瓷器活，就得扎得满手血。孰轻孰重，他张大春是清楚的。”
对比赵军的忧心忡忡，赵嘉曼显得从容不迫，甚至颇为悠闲，毫不客气的拉开微敞的一扇木门，冲赵军眨眼，“走吧赵军叔，咱进去喝茶。”
话说完，赵嘉曼已经进了么，赵军被她一番话给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赵嘉曼扯了一堆，说得太深了，他没太明白，不过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他这大侄女一向不干没把握的事，她说能收到，指定就能收到。
赵军松了口气，想到是张大春求着自己来的，不禁又端起了几分高傲姿态，昂首挺胸的跟着进了张大春家客厅。
张大春拿起两个干净的老瓷杯，一人给兑了一杯白糖开水，满脸讨好的过去，笑道，“赵小姐，还有这位大兄弟，你们稍微等等，我这就去叫我家那口子。”
话毕，张大春匆匆又出了门儿，他要是没猜错的话，郑小杏指定又跑去钟婶儿家里了。
郑小杏从刚才和张大春分开以后，就一直跟钟婶儿在一块儿，两个人骂骂咧咧骂了一路，到了钟婶儿家也没有停下。
三合土院坝里，郑小杏和钟婶儿并排坐在一条老式长凳上。
她一边儿嗑瓜子，一边儿对着钟婶儿和钟婶儿十七岁的女儿云霓抱怨。
“钟婶儿，云霓，你们说，这叫啥事儿啊？张大春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得找那丫头。”
“搞得除了那个叫花子，就没人能做得出来一样！”
她满脸愤然，又有几分不屑的意味。
一个农村丫头，哪里来的那些本事？凭啥苏县一中能看上那叫花子的作品，看不上老张的？而且老张的作品，她还给老张提过意见呢，老张没品位，她还不如那个乡下丫头有品位？
郑小杏是越想越气，不就是设计校徽吗？随便去找个学设计的大学生不就行了？那大学生还不如一个乡下丫头不成？
到时候她再提点配色意见，指定会让苏县一中大为惊喜，毕竟家里几个姐妹都夸她会搭配衣服呢。
郑小杏井底之蛙的膨胀又上来了，她微微思量，眼中一亮，忽然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云霓，说道，“对了云霓，我记得你们语文老师不是大学生吗？他肯定还认识不少大学生吧？这样吧，你帮忙找找你们老师，让他给介绍几个学设计的大学生。”
嘭，郑小杏正得意洋洋，为大学生给自己打工而虚荣满满，虚掩的木门忽然被推开。
“谁呀……”钟婶儿张嘴就想训人，看到是张大春，她微微一怔，继而阴阳怪气，“哟，这不是大春儿吗？咋的，不追那小妖精啦？想起你还有个媳妇儿呢？”
郑小杏妖娆的站起来，扭着屁股朝张大春走去，“张大春，瞧你那德性，不就是找个设计师吗？我已经帮你解决了！咱啊，用不着求那穷丫头了，我已经跟云霓说了，让云霓找他们语文老师，帮忙招个大学生，一个大学生还能不如那穷丫头？”
郑小杏牛逼吹得很响亮，却不曾注意到云霓越来越尴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