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梦见秦江死了?”
盛子越刚从县城里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赵嘉曼叫秦江的名字,心里不舒服极了,他欠身坐到床畔,一双桃花眼嘲讽的扫视她。
赵嘉曼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只当做没有瞧见他眼底的讥讽,淡淡回他,“你很希望他死?”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盛子越冷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态,“你对他到底是爱的深沉,做梦都记挂着。”
嘿,盛子越这厮也是搞笑,阴阳怪气的,吃醋了咋的?
赵嘉曼心中疑惑,暗暗打量男人的衣裳,再细细端详他的面孔。
白色羽绒服,戴了眼镜,虽然依旧是那副深邃的五官,却并不凶狠凌厉。
所以,肯定不是那个暴力的人格。但也非那个待她温柔似水的盛子越,那个人从不会这样阴阳怪气。
所以咯,眼前的男人是本人格的盛子越,是压根不喜欢的她的那个盛子越。
那她梦见谁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他发什么火?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曾经那个离了自己就活不下去的男人不再爱她,赵嘉曼这心里就堵得慌。
她当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反怼他,“我对秦江爱的深或者浅跟盛先生您有什么关系?您也是够有意思的,一进门就阴阳怪气。”
“咋的?您委屈了?替您那另外一重人格委屈呢?”
“……”
空气忽然凝固,盛子越僵住,被她问得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沉默了片刻,他干脆起身倒了开水,岔开话道,“吃点儿消炎药,差不多你就可以回家了,之后也不用输液,只需要在家里静养,没必要成天待在这儿。”
啥意思?赶人啊?
赵嘉曼心里更不舒服了,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支撑着坐起来,抿唇道,“放心吧,我明天就回家。”
她强忍疼痛,小心咽下几颗白色药片,那药片儿个头老大了,险些没给她噎死。
吃完之后,赵嘉曼又跌跌撞撞的从床上起来,这一个下午她都没有上过厕所,这会儿是真忍不住了。
一看盛子越出了门儿,赵嘉曼立即踏进病房内的公用厕所。
那厕所许久没有人用过,还算是干净,就是不像盛子越自个儿屋里的卫生间那样有浴霸,大冬天的蹲在里头冷得叫人发抖。
赵嘉曼蹲了没一会儿,就起身回到床上。
“嘉曼!嘉曼!不好啦!出事儿啦!”她哆哆嗦嗦的,刚爬上床,她妈张翠芬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赵嘉曼还在盛子越的阴阳怪气中久久没能缓过来,见张翠芬一脸慌张,她下意识的回想1999年二月份赵家村是否出过什么事儿,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确实没啥事儿。
赵嘉曼动了动,疼得皱眉头,疑惑道,“咋啦妈?出啥事儿了?”
“哎呀,你外公养的山羊,让人给药死了!”张翠芬红了眼,又气又急,“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在你外公那羊圈里放了好些老鼠药,三头小羊羔子全都没了!”
“那……那母羊呢?”赵嘉曼一震,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刹那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上辈子她外公的羊羔的确是被毒死过,可那是2000年正月的事儿啊,这……怎么又提前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外公因为这事儿气得一病不起,没有多久就成了半瘫痪状态。
想到这里,赵嘉曼整个人都慌了,也顾不得脖子上的伤,慌忙就爬起来去敲盛子越的门。
盛子越刚准备洗漱,还没来得及脱外套就听到激烈的敲门声,还有赵嘉曼哭喊的声音,吓得他鞋都没换,穿着棉拖就出去了。
“盛先生,你快点……快跟我走!”赵嘉曼双眼通红,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顾不得跟他解释,拉着人就走。
从赵家村到张家沟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好在盛子越还有车,从外面的马路上开车过去不到十分钟,再走个五六分钟便到了张家。
张家人已经叫了救护车,可从苏县到张家沟,开车也得要一个小时,张海德都要急疯了,他红着眼睛对薛玉善道,“妈,您看着爸,我现在去王叔叔家借摩托车。”
“哎呀老五啊,那摩托车能行吗?你想把爸命给抖没了是不是?”张海飞也上火。
他老爹本就这副德行了,要是再让摩托车给折腾一番,怕是命都要没了。
张海飞一边伸手拽住张海德,一边拿出大哥的派头,说道,“别去了,在这儿等着,等救护车过来。”
“救护车过来也得一个小时啊!那爷爷指定要没命了!”张雅萍也急了,冲着她爸喊道,“爸,我看就听小舅的吧……”
这个死丫头,是让她小舅给洗脑了咋的!现在啥都向着她小舅。
屁大点儿孩子懂个球!这要是送出了事儿谁负责?还不是他这个做老大的坏名声。
张海飞脸一黑,更恼火了,“你懂个屁!那外面的路坑坑洼洼的,这还大冬天的!你想让你爷死是不是?”
“那你说咋整?”
“咋整!等救护车呗,还能咋整!”
“那救护车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来!爸要是出事儿了谁负责?”
“行了行了,你们都让开!”
屋里几个人吵得正厉害,赵嘉曼已经领着盛子越进了门。
一看见盛子越,薛玉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马上拉住他哭道,“盛医生啊,你快看看我家老张这是咋的了!”
“放心吧薛奶奶,老爷子不会有事儿的。”盛子越拍拍薛玉善的手,示意挡在张贵成床前的几个人让开。
张海飞虽然对盛子越这个未来外甥女婿有些意见,却也知道他的名声,也曾在他那里看过病,因而这个时候盛子越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圣旨一般。
他立刻向一双儿女和妻子递眼色,领着他们退到了屋外去。
赵嘉曼也退到了堂屋里,看到她,张海飞和江琼花显得很不自在,倒不是因为他们愧疚,而是害怕。
于是没得一会儿,夫妻两个就退到了自个儿卧室里去了。
夜色渐深,张贵成屋里的灯依旧亮着,不知过了多久,救护车终于来了,盛子越合着几个救护人员一起将张贵成弄上了车。
“放心吧婶儿,已经没啥事儿了。”擦了擦额头汗珠,盛子越朝渐行渐远的救护车眺望了眼,又看向张翠芬和薛玉善二人,安慰道,“我刚才已经给张爷爷救过来了,你们啊,早点儿歇着,医院里有海德就行。”
“赵嘉曼,你也赶快回去睡觉吧?”目光敛过女人,盛子越直接伸手将她拉了过来,“脖子还有伤呢,你就别跟着跑了。”
“好。”赵嘉曼点点头,跟着盛子越坐上了车。
回去的一路上,她一句话也没再说,一是因为脖子疼,实在是有点儿说不出话来了,二是因为心里老想着小羊羔被毒死那事儿。
上辈子出了这事儿以后,她妈一直怀疑是江琼花干的,后来又觉得是经常路过后边小路的那几个二生产队的熊孩子干的,再后来又说是张雅元干的……
反正,最终也没查出来,她外公就那么白白瘫痪了,几只小羊羔也那么白白死了。
既然重活了一辈子,赵嘉曼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