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曼眸光微颤了一下，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控。
顿了顿，重新将落在地上的泡面捡了起来，她很快恢复了镇定，故作平淡道，“咋啦？为啥呀？”
“你问我为啥？我还要问你呢？”赵大成神情纠结，深深往里看了眼，将声音压到了最低，责问道，“赵嘉曼，我问问你，你到底对人家小盛做了啥？”
“他咋突然说是不跟你处对象了，还说你不太喜欢他，你是不是又跟人家闹脾气了？”
？？？
“不是……爸，我啥时候跟他处过对象啊？我不是说过很多回了吗？我没跟他处对象！”
赵嘉曼本来就很混乱了，叫她爸这么一说，一时更加混乱了。
“真是莫名其妙！行了，我去问问他到底咋回事。”
无语的埋怨了她爸一句，赵嘉曼转身朝盛家走去。
盛子越正在写告示，标准的正楷毛笔字缓缓落到红纸上，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概是听到了声响，他微微抬头。
“我……听说你要走了，为什么？”赵嘉曼本来不太相信她爸的话的，可是看到盛子越面前的告示，她才确定，她爸没乱说。
盛子越面前放着一张快写完的闭店告示，上头字数不多，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要走了，以后这盛家诊所就不开了，大伙儿要是有什么小病小痛的得去镇上的诊所。最后结尾，还向乡亲们表达了歉意。
这是……真要走了？
赵嘉曼目光扫过桌上的告示，向着盛子越走近了一步，见他没说话，又追问了一遍，“盛子越，你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闻言，男人依旧没有答话。
他轻轻放下了毛笔，缓缓抬起头，略有些病容的俊脸泛上一丝冷笑，那双平时温润的桃花眼更是写满了苍凉，隐隐之间，夹裹着几分讥讽。
冷然看着她良久，像是憋了许久，忽然发了笑，“赵嘉曼，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我要是明白了还用得着问你？”赵嘉曼理直气壮，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想法，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绷着脸，又急促的说道，“盛子越，你到底为啥啊？你说你要是家里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啊，你干啥跟我爸说我不喜欢你？还说不跟我处对象了？我俩处过对象吗？你这样乱说，我爸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你……”
“赵嘉曼，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冷锐的男声将她打断，盛子越抬高了嗓音，眸光里泛上一抹悲凉，苦笑看着她，“赵嘉曼，我为何而来，你不知道吗？”
炽白的日光灯下，巴掌大小的面庞被寒霜笼罩，因为没有眼镜的遮挡，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
他攥紧了拳头，神色嘲弄的望着她，唇畔是笑着的，眼睛里却被雾气浸染，一字一句，“赵嘉曼，我从前以为只要拥有了一副完好的皮囊，便和从前不一样。”
“甚至在今天早上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直至今早，我才忽然明白，无论是盛行与还是盛子越，都入不了你的眼。无论是盛行与还是盛子越，在你这里，都只有同情……和恶心。”
男人的声音沙哑又激动，平日温润如玉的面容从未有过的凶狠，凶狠到有那么一刹那，赵嘉曼感觉像是又回到了上辈子，被他囚禁在那栋公寓里的时候。
对上那双泛红的眼睛，她身为略微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很快盛子越又恢复了平静。
闭了闭眼，他又岔开了话，好似刚才突然激动的不是他一般，淡淡道，“过半个月，等这房子卖出去了我就会走。”
卖？
不是！这房子要是卖给了别人，人家可未必愿意租给他们家？那他们家生意还要不要做？到时候要是再另找地方可是很麻烦的。
赵嘉曼脑子当下就转了一圈儿，马上想开口说房子卖给他们家，他们去农信社贷款。
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被男人猩红的双目看的生生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分明对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感情，这一刻，赵嘉曼却被他看得极其难受。
沉默了会儿，她仿若没有听到他前面说的话，只接了后面的一句，“那……那挺好，雁城是大城市，你回去会发展的更好。”
“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
说这话的时候，赵嘉曼莫名其妙的有点儿心虚，都不太敢看盛子越的眼睛。
话说完，她转身就走，分明从前很希望他赶紧离开，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赵嘉曼想，大约是因为习惯了。
一旦形成了习惯，就是条狗也会割舍不下，何况是个人呢？
总之，她总不可能是喜欢他吧？
她喜欢的是秦江，她赵嘉曼自认，也不是那么容易变心的人。
上辈子她花了八年的时间也没能忘记秦江，如今怎会因为盛子越那么一丁点儿撩拨连带着帮助就变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个晚上，赵嘉曼却失眠了。
一闭眼便是盛子越吻她的画面，要么就是她临死之际，他去照顾她，却被她疯狂扔东西砸的记忆，还有他曾推着她去看烟花的场景。
“曼曼，如果我不是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愿意多看我一眼？”
“曼曼，如果可以，我宁愿坐在轮椅上的人是我……”
“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秦江去死。可是赵嘉曼，没有如果……”
再苏醒，已经是中午……
赵嘉曼摸了摸眼角，竟有一丝湿润。
她浑浑噩噩的从床上爬起来，从石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合着热水瓶里的温水，往脸上浇了又浇。
清醒过后，赵嘉曼又涂了个口红，随手从衣柜里取了件紫色棉服，没扎头发就往小超市去了。
她得想想，一会儿怎么跟盛子越说他们家贷款把他那房子买下来的事儿，虽然现在还说这种话不太好，可是……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生意也要继续做的。
一路从村里的石子小路走下去，眼瞧着离得盛家越来越近，赵嘉曼深吸了口气，大步穿过拐角处。
然而走到盛家门外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彼时盛家大门紧闭，好些村民围在外头，指着墙上的告示议论纷纷。
“诶，你们说这到底咋回事啊？盛先生怎么突然就走了？”
“可不是吗？一点儿征兆也没有，我今早还想着来开点儿药呢！结果你瞧瞧，盛先生这……咋就走了呢？”
盛子越走了？他不是说过半个月才走吗？
他不是说卖了房子再走吧？他那房子一夜之间就卖出去了？还是说……是被她给气得房子都没卖就走了？
赵嘉曼心情复杂极了，更是一头雾水。
村民们此刻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盛子越的去处，一转头忽然看到赵嘉曼，立即就凑了上来，问她道，“嘉曼，你不是和盛先生在谈对象吗？你知不知道他为啥走？你晓不晓得他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