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斜了一眼都类,又看向蓝熙儿,见她的眼神虽然有些冷,可嘴角依然上扬着,心宽下来。
平英和岳琪真是又惊讶又愤怒地看向含羞低头的济尔海。
“那算打和吧,好不好?一场小比试,不用放在心上。”齐尔雅含情脉脉地看着杜度道。
杜度点点头:“岳托阿哥为了博美人一笑,我也不是不近人情,比试就算了。”
齐尔雅没想到杜度真听了她的话,喜出望外,对着他娇媚一笑。杜度望着她微微扬起的红唇,心中竟是不可控的一荡,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
岳托却看着杯中酒淡淡摇头,意甚憾之。
“哈哈,你岳托表哥是真心的愿赌服输,那可是能喝一坛酒的。”都类大笑着说。
果然岳托摇着头遗憾地说:“这可是陈年的竹叶青。”
“知道你是个懂行的,放心,虽不给你一坛灌的机会,却也少不了你的。”杜度豪气道。岳托抬眼看着他,两人都是微笑不语。
“济尔海,那你读到哪个皇帝了?”乌德尔又把话题拽了回来,刚才妹妹的风头没出完就被岔了过去。
“武后。”济尔海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脱口而出,乌德尔都没反应过来:“武后?你刚才要说的不是皇帝吗?”
“武后是唐高宗的皇后,也是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岳琪解释完得意地看着乌德尔。
“女人做了皇帝?”硕累惊讶地望着岳琪,他是真不晓得,但这明显的不学无术引来了建州阿哥和格格们的不屑之色。
“吃饭就吃饭,说些有趣的事不好吗?”即使众人看的是弟弟,齐尔雅还是感到了鄙视,瞪了济尔海一眼。
“又不是我要说的。”济尔海嘟起嘴,委屈的低下头。
“女人做皇帝,你怎么看?”岳托突然问道。
济尔海没想到岳托会突然说话,虽然他只是看着手里的酒杯,还是脸露喜色带着着几抹娇羞:“女人当然还是相夫教子的好。”
岳托把玩着酒杯没说什么,终究还是点点头。
“武后太残忍了。”济尔海觉得还不够,又补上一句。
“残忍?”声音传来,把玩着酒杯的岳托停止了动作,抬起眼望去。
蓝熙儿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望着济尔海,不紧不慢地说:“唐太宗玄武门之变,难道不残忍吗?那些火烧连营,水淹七军的难道不残忍吗?一将功成万骨枯,谁的江山不是千千万万的白骨堆起来的,残忍一词从何谈起?”
岳托的心彻底醉了,好像从一开始就被她文绉绉的说话吸引了,她的声音很好听,反应很快,说出来的话也很劲,对,就是有一种劲,很有力度那种,本就美若星辰的眸子又添了一份淡然和自信,真的太与众不同了。
“漂亮!”平英脱口而出。是,真的很漂亮,都类也跟着点头,人很漂亮,答的更漂亮。
齐尔雅抢着道:“她到底是个女人!”见蓝熙儿说话,她觉得她也必须说话才合理。
“女人又如何,只要她统治时期,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就值得后人尊敬。表姐做人做事未免太局限了。”
平英和岳琪简要鼓掌了。两人都清楚,蓝熙儿的学问不是这几个乌拉格格能比的。
“可她毕竟篡了高宗的帝位,难道不是愧对高宗吗?”济尔海问道。
“篡位?”蓝熙儿有些嫌弃的看了看济尔海,“她是在高宗去世后第七年才登基为帝的,篡谁的位了。”
“哈哈,书都没读明白,就来卖弄。”岳琪大笑起来。
“我,我是说……”济尔海又羞又愧,支吾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武后到底篡了李唐的江山,改唐为周。”岳托说,他不是想替济尔海解围,他就想话题可以继续下去,可以继续听见熙儿想法,熙儿很少表现自己的,他早就觉得她应该懂的很多,只是她不喜欢多说。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她这样做如何对得起高宗?”济尔海终于找到词辩驳了,岳托屡次帮她令她兴奋地两眼放光。
蓝熙儿扫了一眼两人,嘴角上扬:“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她是以皇后礼与高宗同棺而葬的,就凭这点我相信她是无愧的。”
“可高宗总不希望李唐改朝换代吧。”都类和岳托的想法一样,他也想听熙儿说话,显然很好听。
蓝熙儿眨眨眼轻叹一声:“也许她是高宗唯一信任之人。国家稳定才是最重要的。高宗大概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在世时就将国家、百姓交于武后手上了。也许是世事太无常,为了这份信任,武后熬过一段日子后,还是违背了人世伦常,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使脚踩荆棘,风雪缠身,也无怨无悔。”
“明知天黑路滑,还将她置于其中,于心何忍?”岳托皱起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世上同心之人本就难求,不能同生,那就共死,有什么好怕的?”蓝熙儿的眼神突然坚韧起来。
岳托抬眼看着蓝熙儿,握着酒杯的手激动地有些发抖。见她眼眶略红,神情却是坚毅,是啊,有什么可怕的,人家女孩子都来同他表达情意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他望着她笑起来,笑容甜蜜又坚定。
“你俩别吵起来,你让让她不行吗?”都类见蓝熙儿眼中似有泪光,急忙劝道。
岳托笑着摇摇头。蓝熙儿羞涩的低下头,嘴角却上扬了扬。
“他们两人经常吵架吗?”济尔海小声地问都类。
“表姐这话错了,岳托表哥冷言冷语,和我们这些人说上一句话都难,更不可能吵架了。我们哪有表姐的福气,听得见岳托表哥的软声细语。”
济尔海被打趣得满脸通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低下了头。岳托看着蓝熙儿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简直哭笑不得。
“熙儿,别的不说,你如今学问真是见长啊,历史人物弄得明明白白的。”都类赞道。
“这也是我想说的,你如今的学问可是不得了,还有自己的见解。”国欢宠溺的看着蓝熙儿。
蓝熙儿脑子嗡了一声,荪岱阿姨可是千叮万嘱,让她在外面不要随便发表意见,今天真是说多了,尴尬地摆摆手:“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岳托故意长叹一声。蓝熙儿咬着唇眯着眼瞪着岳托。岳托耸耸肩,示意不关自己的事。
“说这么多,也没见你吃东西。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杜度边边说边往蓝熙儿的小碟里夹菜。
蓝熙儿却摆摆手:“不用夹了,我什么都不能吃。”
“你胃病又犯了?”国欢紧张问道。岳托、杜度和都类同时盯着她看,蓝熙儿头发瞬间就麻了,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要在意些罢了。”
“知道胃口不好,还到处乱跑乱吃。”
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门而入。几位阿哥都是一惊,几位格格更是脸色一变,蓝熙儿闻声却欢喜起来。
门开时,果然是莽古济走进来。蓝熙儿跑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娇声问:“额娘,您怎么来了?”
莽古济不客气的瞪了一眼女儿,心说,还不是你让我来的?下人来报说找到她了,可是还给自己带个话,让人来酒楼接她,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应酬。
蓝熙儿非常乖巧地说:“额娘,你要找女儿,让府里的奴才来就是了。”声音又甜又软,几位表哥都惊讶这还是他们任性的熙儿表妹吗?
莽古济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儿:“如今咱们府里谁还管的了你这位大格格!”蓝熙儿赶忙赔上笑脸,额娘这话说得真给面子。
“给三姑请安。”
“给三姨请安。”
“给莽古济阿姨请安。”
众人小辈,纷纷起身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莽古济明明带着笑容,可声音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吃什么了?”莽古济一手拉住蓝熙儿的手,一手给她捋捋鬓边的碎发柔声问道。
“一口都没吃,额娘放心。”
莽古济满意地点头,对杜度道:“熙儿不能吃这些,我先带她回去了。”
“我送三姑回去。”杜度走出座位。
“不必,外面跟着好多人呢。你们吃饭吧,打了几天的猎,都好好吃一顿。”
杜度只得留步。
“国欢如今身子大好了,脸色也比之前好很多。”
“多谢三姑惦记,确实比之前强一些。”国欢行礼回答。
莽古济点点头,转身见到岳托时,又仔细地看了看他。
“三姑。”岳托恭恭敬敬的低头一揖。
“你如今出息了,你姑母今儿还跟我说,你连去她府里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是岳托疏忽了,随后就去给姑母请安。”岳托说话间也走出座位,显然是要送她们。
“不用送。”莽古济依旧抬手挡了挡。
看到都类的时候,莽古济直接瞪了一眼。
“嘿嘿,三姨。”都类一脸赔笑。
“你和他一样,你额娘如今连你们的面都见不到。”虽有几分怒意,可听得出来那是因为熟稔才会有的责备,比起客气更让人心暖的一种语气。
“三姨放心,我们一会就回府。我拉着他一起去。”都类说完走过去真的拉了拉岳托的袖子,岳托连忙认真的点头。
“少让你额娘操点心,你们……”
“额娘,我们走吧,女儿饿的不行了。”蓝熙儿拉着莽古济往屋外走,心里直嘀咕,额娘这是干嘛啊,人家都是嫡出的大阿哥,教训了一个又一个。
最后飘进来的一句话就是:“知道你喜欢喝那粥,额娘早让他们都熬着呢,你回府里就能喝了。”
“有额娘真好。”乌德尔痴痴的望着门口。
“你没额娘吗?”齐尔雅瞪了一眼乌德尔。
“那能一样吗?”岳琪本是想嘲笑她们,可想起她的额娘,气焰也下来了。是啊,根本就不一样的。幸好杜度的酒真是好,格格们虽然各有心事了,阿哥们却都喝的不错。
蓝熙儿趴在车窗边上,望着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天空愣愣出神。天黑路滑和晴空万里,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她不害怕,可真的很担心岳托。她不敢确定他们可以一起走多久,如果到最后还是走错了,那岳托会不会真的就天理不容了甚至万劫不复。
莽古济摇摇头轻叹一声:“谁惹我的熙儿了?”
“有额娘在,谁会惹女儿!”蓝熙儿收回眼神,娇笑一声。
“傻丫头,额娘希望没有额娘,也没人惹我的熙儿。”
“怎么会没有额娘呢,额娘可要永远陪着女儿。”蓝熙儿撒娇的趴在莽古济腿上。莽古济轻捋着蓝熙儿的头发,眼神看向窗外的时候却涌起了淡淡的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