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逆光
米小米2022-04-24 09:253,173

  万历二十九年,昆都仑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将三格格莽古济、女婿吴尔古代送回哈达部,就意味着哈达部名存实亡了,吴尔古代被宣布是哈达贝勒爷,也只能说明这位年轻、毫无阅历的贝勒爷被昆都伦汗彻底控制了。

  其实这对哈达而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哈达的前几任首领一直在不停的征战,哈达早已满目疮痍,民不聊生,若让吴尔古代去与努尔哈赤硬拼,哈达也只会重复上演着血流成河的画面,根本是没必要的牺牲。

  “臣服至少可以让哈达人民继续活着”,这是吴尔古代几天来安慰自己的话,此时看着人民的欢呼,福晋再也没有了愁容,两位妹妹也有了归属,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爱新觉罗的男人,吴尔古代是不喜欢的,当然更多的是惧怕,不过人家的勇猛和果断他是认可的,所以他认定将两位妹妹嫁给爱新觉罗的男人绝对是正确的事。

  当哈达为和平欢呼时,建州也为大汗得到了新的部落而欢呼,满城张灯结彩,家家欢声笑语,然而城里的一个府邸却是一片惨白,那便是努尔哈赤次子爱新觉罗代善的府邸。寒冷的冬天配上满院的白色更显悲凉,灵堂正中摆放着一副普通的棺材,雕刻也很普通,普通到让人怀疑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不是堂堂二阿哥代善的嫡福晋李佳氏。

  灵堂上没有什么人,几个奴婢和奴才跪在棺材周边偶尔会发出哭泣声,当然也有让人惊心的一幕,一个三岁大的男童跪在棺材的最前边,两眼直直的看着棺材,不哭也不闹,他身后跪着一位嬷嬷,时不时的观察一下男童的神色,看过后她更伤心了,不停地抹泪,而男童只如雕像般安静地跪着。

  与男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后的另一位嬷嬷,怀里搂着的一个一岁大的男童,一直在哭闹,时不时的还在嬷嬷怀里挥手挣扎,嬷嬷安抚几句,他乖一会,很快又再闹腾起来。

  “岳托”,一个女人的声音惊动灵堂上所有人,身穿素衣,挽着圆髻,一根玉钗别在上面,简单又典雅,即使是满面的惋惜愁容,一双丹凤眼也美到了极致,众人赶忙行礼:“给大格格请安。”来人正是努尔哈赤的嫡长女大格格-东果。

  东果走进灵堂就蹲在三岁男童的身边,用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见孩子瘦弱的身子又添枯黄,眼看就要干了一般,心疼地流下泪:“岳托,你额娘就这样走了,留下你们兄弟二人如何是好啊。”

  这一说一哭,灵堂里的人都跟着哭起来,岳托对着东果俯身行礼,然后挺直脊背依然直直的看着棺材。

  “苏嬷嬷,岳托阿哥还是不肯说话吗?”东果看着岳托怜惜的问。

  “回大格格的话,一句话都不说。福晋去世前嘱咐一些事,我们大阿哥也只是点头应着。”苏嬷嬷擦了擦泪说道。

  “过年就满三岁了,怎么还不会说话。哭了吗?”东果又是担心又是着急。

  “回大格格的话,没有,一直都是这样不哭不闹的。”苏嬷嬷说完又哭起来。

  “这哪行啊,岳托哭出来,姑姑守着你,什么都不要怕,万事都有姑姑在,咱们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东果的声音很温柔,两位嬷嬷一边哭着一边跟着劝,岳托阿哥依然没有反应,另外那位阿哥又哭闹起来。

  东果轻叹一声给岳托整整衣服,见他拳头攥的紧紧的,抬起他手要查看时,岳托以极快的速度将手抽回去,东果愣住了,苏嬷嬷赶忙解释:“大格格不要见怪,那是我们大福晋的玉佩,去世前交给大阿哥的,大阿哥一直攥在手里。”

  东果点点头:“你们爷几时回来?通知了吗?”

  “回大格格的话,已经通知了,可人在哈达,再快也要有几日了。”

  东果叹口气,对另一位嬷嬷挥挥手:“李嬷嬷,把硕托抱下去吧,他才一岁大,能知道什么事,别折腾他了,身子本来就弱。”李嬷嬷如获大赦,感激的给东果行礼,抱起硕托退了下去。

  东果转头看见岳托孤独的身影,泪又涌了出来,看着棺材一声长叹,暗暗摇头:生儿固宠,两年生两子,熬干了你的身体,如今儿子你是有了,可你就这么走了,谁来管他们啊,虽然是嫡子,可嫡福晋就要换人了,谁还会在意你的嫡子啊。

  “姐姐已经到了。”

  东果的思绪被打断,抬眼见是褚英大福晋嫩哲,淡淡的点点头,“这是来看热闹的”。

  东果脑子里立刻就有了这么一个判断,大宅院里的男人们争的头破血流,女人们也是斗的伤痕累累。

  褚英和代善是努尔哈赤的嫡长子和次子,是东果的同母弟弟,姐弟三人是努尔哈赤众子女中身份最贵重的,两位弟弟对长姐都非常尊敬,但两人之间就明着和气,暗着斗气了。两位福晋自然也是暗自较着劲。嫩哲同样是两年连生两子,在努尔哈赤面前,褚英本就比代善受宠,嫩哲自然也跟着高光起来。

  “呦,岳托阿哥怎么养的这般面黄肌瘦。硕托阿哥呢,额娘的灵堂上他都不出现吗?这样不好吧。”

  嫩哲虽然面无表情,语气里却压抑不住的得意。不错,她就是来看热闹的,这个李佳氏本就是学她的样子生儿固宠,自从代善的两位嫡子出生,四个孩子就一直被人们比较。

  代善比褚英长的漂亮,他的两位阿哥自然也比褚英的好看,而且最让她在意的是代善的两位阿哥身体都很健康,硕托虽然有些羸弱,但精心养着是没问题的,至少不用天天以药当饭,可她的二阿哥国欢就不同了,每天喂药比喂饭的次数还要多,即使这样,还时不时要去鬼门关上溜达一圈,惊心动魄的日子,不知道熬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人们借国欢的事开始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更有甚者已经指责她为了争宠要孩子,真真害苦了孩子,人们甚至说还是李佳氏命好,毕竟人家的两位阿哥都是健健康康的。

  可如今呢,这位“命好”的李佳氏自食其果了,害死了自己,其实更害惨了孩子,没有娘的孩子是最苦的,况且谁都知道代善并不在意这两个嫡子。

  “哼”,嫩哲看着灵堂冷冷一笑,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从来不被代善在意的孩子能活成什么样子。

  “国欢的身体怎么样?”东果冷冷出声。

  嫩哲被问的有些懵,看着东果好一会才答道:“很好。”

  东果点点头:“那就好,好好养着,你要多费心在这些事上,别的事不要多管。”说完就走到一边,旁边又来几位吊唁的女眷,东果都无心理会。

  嫩哲有些恨,灵堂之上问起国欢是什么意思,是念他的好吗!同样是亲姑姑,她一直都觉得东果待岳托要比待她的两位阿哥好很多。她不明白亲姑姑为什么还要厚此薄彼,不错,褚英是很霸道,与兄弟姐妹都不合,可凭良心说,褚英一直都待他这位大姐好的很,府里任谁都不能说一句东果的不是。可东果呢,却正眼都不看她们娘三,只知道照拂代善的儿子。

  “岳托怎么不哭呢?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听说不爱哭的人心都硬,而且我听说他都三岁了,连话也不会说。”

  “三岁都不会说话,又没了娘,要命了,这日后可怎么生活啊。”

  “谁说不是呢,二哥对他的孩子根本就不上心,大哥还知道带儿子去打猎,你几时见过二哥带儿子去过。”

  “是啊,岳托这名字起的就不好,咱们满语的意思就是傻子,现在汗阿玛让学习汉语了,这听起来到是个名字了。二哥也真是的,这可是嫡长子啊,都不在意。难不成这孩子真有什么问题?”

  “哎,岳托这样子看着确实奇怪,额娘死了都不哭,日后二哥娶了叶赫那位做嫡福晋,这孩子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嫡长子永远都是继福晋心里的刺,听说那位格格可不是好惹的主。”

  “真的定了叶赫那位格格?”

  “早就定了,要不是二嫂又有了硕托,这会都该娶进来做平妻了。你还不知道吗?”

  “都说她是为了争宠,才两年生两子,果然是这个意思。可如今命都没了,儿子也成人家的了,何苦呢!”

  “本来就是大福晋,来个妾室也就罢了,却来个平妻,家族又是有势力的,谁甘心啊。”

  来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完全不顾及这是灵堂之上,死者为大。东果心中光火,怒道:“行完礼就退出去,别在这挡着别人。”

  几人都吓了一跳,赶忙行礼退到一边,不敢多言。东果是温婉如水的女人,为人不傲慢,也不嚣张,可这个家族里从来都是嫡庶有别,而且是天壤之别。东果本就是嫡长女,她的两位嫡亲弟弟褚英和代善更是战功赫赫,手握重兵,所以东果自然而然就成了众弟妹心中敬而远之的人。此时灵堂之上她发起怒来,谁敢造次。

  灵堂又安静下来,东果看看岳托,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可他眼中却有一股坚毅,这哪里是一个三岁男童该有的眼神,东果心惊之余又心安起来,因为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像极了她的汗阿玛,东果心中了然,这孩子绝不会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呆傻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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