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逃妇
米小米2022-05-09 07:403,606

   “没事。”蓝熙儿冷冰冰地说,看都没看岳托一眼,心里却忍不住念叨:你不是不愿意理我吗?我还不愿意理你呢。本格格可不是谁都愿意理的。

  岳托却是不错眼珠地望着蓝熙儿,知道她生他的气了,他想哄她的,然后看着她甜甜的笑着,可既已决定放弃,就不要留恋了,可若不是决定放弃也不会弄明白一件事:原来他喜欢她了。

  感觉到岳托的目光,蓝熙儿又将眼神迎过去,然后就迷糊了,他那么温柔的望着她干什么,他不是不理她了吗?他不是把她扔在河边了吗?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因为没有收到不去河边的消失,她还是跑去河边了。可他呢,说不来就真的不来了!眼神里明明有委屈,可还是狠狠的瞪了瞪。

  “岳托。”

  杜度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对视的两人都吓一跳,心中都是一慌,然后步调一致地挪开眼神,看向别处缓神。

  “岳托,布占泰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你们红旗营为什么放了他?你们就应该灭了乌拉!”去而复归的杜度进门就满脸怒色地冲着岳托嚷嚷,平英跟在他身后也是愤愤不平。

  “灭不灭乌拉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你冲他嚷什么?他能做什么?”图尔格颇为不服,又斜着眼挑衅地看着岳托。

  岳托转转眼珠没出声,他哪有心情管什么布占泰啊,他还沉浸在他的“喜欢”里,此时他不动声色的坐着,其实刚才突然的心动,让他整个人都在抖,也是这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济尔哈朗给他列举哪些格格可娶时,他就直觉缺了什么,原来是缺了喜欢。合适不适合的都算计到了,偏偏漏算了是不是他喜欢的。

  “出什么事了?”都类早等的不耐烦了。

  “布占泰那个混蛋把姑姑们关起来,额实泰姑姑是偷跑回来的!”

  “关起来?偷跑出来?为什么啊?”都类不可思议的看着杜度。

  “还不是因为你们红旗营打败了人家,又放了人家。等红旗的人都走了,人家拿姑姑出气了,又打又骂,还把她们都关进牢里。”杜度一个劲的说是红旗营的不是。

  “这和我哥有什么关系?”硕托气不打一处来,抗议道。杜度冷哼一声根本不屑于搭理硕托。

  “大哥,那怎么办?你们是不是还要出征去救姑姑们?”岳琪又去拽住岳托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什么?”岳托的声音温柔极了,都类都有些诧异的看向岳托,都类哪里能想到此时的岳托阿哥一直在想着他的“喜欢”,那是想不温柔都难。

  蓝熙儿看看岳托又看看岳琪,站起身就走,岳托像极了一个木偶,站起身就跟了过去。杜度却突然上前,一把拽住蓝熙儿:“你去哪里?”

  “去找我额娘。”

  “我阿玛说他们要一起去找玛法,一时回不来的,我先送你回府吧。”

  蓝熙儿咬咬后槽牙,为什么她要躲开这些人就这么难呢,泄气地点点头跟杜度一起往门外走去。

  岳托阿哥终于恢复了他一贯的面无表情,望着两人身影直到看不见时,呆呆地坐下。

   代善的书房中,草草洗漱拾掇过后的额实泰一边说,一边哭,伴着哽噎,断断续续地有诉不尽的委屈。褚英哪有那个耐性听她啰嗦,听了个大概就带着众兄弟气冲冲的去找汗阿玛了。

   额实泰是舒尔哈齐的嫡长女。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的同母弟弟。兄弟二人凭着先人留下的十三副铠甲起兵,靠着骁勇善战、智计无双在建州打下了一片天地,可惜这世间能与你共苦的人却未必能与你同甘。当建州越来越壮大时,两兄弟不知因为什么失和而兵戎相见。成王败寇古来如此,战败的舒尔哈齐被囚禁至死。

  舒尔哈齐死后,努尔哈赤把他的蓝旗给了他的次子阿敏,算是给了他们兄弟生活保障。又将他的长女额实泰、次女额恩哲同自己的四格格穆库什一起嫁给了乌拉贝勒布占泰。

  偏偏布占泰好色成性,娶了建州三位格格还不满足,一心要娶女真第一美女东哥。为此不惜与建州翻脸,挑起战争。建州出征乌拉,攻城后又手下留情,饶了布占泰一命,哪成想这位乌拉贝勒在建州大军离去后,用仓头箭射向他来自建州的三位福晋!建州的各位爷尽管对妹妹们没什么感情,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额实泰,你别哭了。汗阿玛和你的兄长们都会为你做主的。”济兰有些不耐烦了,她纯粹是看热闹的,众位姑嫂都在场,也不好表现得事不关己,只得耐着性子劝慰几句。

  额实泰抽噎的节奏缓和了几分,才要说话。看起来温柔和顺的五福晋突然感慨道:“布占泰看着如二哥一般温文尔雅,没成想如此残暴,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这话一说,额实泰更觉得委屈了,泪如涌泉一般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你看看,刚好些又哭起来了。”济兰瞪了一眼五福晋,赶忙拿起帕子给额实泰抹眼泪。

  “姐姐太软弱了,就是把自己哭死了又有什么用?与其在这哭,不如去我汗阿玛那里哭,说不定他老人家一愤怒就带人去灭了乌拉!”莽古济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没有半分同情之色。

  额实泰看着众人----莽古济很高傲,东果很冷淡,这对堂姐妹身穿华丽服饰,头带金钗玉环,灯光下闪亮耀眼,既美丽又富贵。济兰本就是叶赫格格,从来都是富贵模样,而两位哈达格格已经是五福晋和七福晋了,锦衣绣袍的,也是说不出的好看。

  哈达已经名存实亡,叶赫也再无当年盛景。这些格格们却因为嫁到了建州,日子过得又舒坦、又富贵。而她这个曾经那么风光的建州格格呢?因为嫁给布占泰那个混蛋,日子过得连平头百姓都不如!三个孩子还留在乌拉,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额实泰抹掉眼泪,眼神狠厉了起来。阿玛在世时,布占泰还客气几分,如今阿玛犯罪被大伯囚禁致死,布占泰立刻变了嘴脸。把她们姐妹三人绑在旗杆上不说,还用仓头箭射打,受尽了屈辱。若不是自己装疯让守卫放松了警惕,必定也无法找机会逃出来,一定会死在乌拉。

  想到这里,额实泰咬咬牙,起身扑向东果:“东果姐姐,我要见大伯!带我去见大伯!穆库什还在布占泰手里啊。”额实泰抓住东果的胳膊,哭着又跪在地上:“布占泰就是个畜生,他把我和穆库什绑在旗杆上,用仓头箭射我们。我一路跑来已经耗时一个月,这会只怕穆库什已经不堪折磨了,她是那么善良和柔弱啊!”

  她的三个孩子以及妹妹额恩哲母女都不是这些人在意的。可穆库什是大伯的四格格,虽是庶出,也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些人就是为了面子也不会无动于衷。莽古济的话很难听,可说的很对,没错,要去报仇!要去灭了乌拉!

  “姐姐,我们还等什么?我们也去找汗阿玛!布占泰欺人太甚了!穆库什自来胆小怕事,如今受这种罪,一定吓坏了。”莽古济一手拽起气得颤抖的东果,一手拉起额实泰就往屋外走,其他三位福晋也只好跟了出去。

  万历四十一年初,努尔哈赤再次发兵征讨乌拉。这一次依然带着黄、红、蓝三旗人马,白旗留守赫图阿拉城。

  “可恨!”杜度将白色军服一把扔在床上,满脸的不甘和愤怒。嫩哲长叹一声:“你发什么脾气啊?不用去打仗还不好吗?你以为上战场是好玩的吗?”

  “额娘!岳托都立战功了,如今玛法的眼里只有他了。这一次连都类也上了战场,凭什么儿子不能去?难道儿子不如他们吗?”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都是随着各自的阿玛出征。你阿玛需要掌权代你玛法执政,岂是他们阿玛可以比的?翠心,去给爷端杯茶来。”

  “是,福晋。”

  翠心答应着又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杜度,才转身去端茶。

  “额娘,这翠心是您的远方亲戚,何必天天放在儿子房里?”

  “你这会知道她是我的远亲了,你给她改名字的时候怎么没想着问问额娘呢?额娘知道的时候,已经从翠儿改成翠心了。”嫩哲揶揄儿子道。

  杜度撇撇嘴,见翠心回来奉上茶盏,伸手接了过来。只是胸中一股闷气还在,杜度试了试根本没心思喝茶,随手将茶杯往桌上一墩,泄气地道:“额娘,玛法已经很多次没有带阿玛出征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叔一家子爬到咱们头上来了!----不上战场,哪来的军功?没有军功,如何能在家族里立足!”

  嫩哲用两根手指揉着太阳穴,真是头疼啊!褚英为这事已经发了好几天脾气了,盛怒之下说的那些话就算大汗不想跟褚英计较,总架不住别人添油加醋在耳边念叨啊。抬手摆了摆,打断杜度的话不耐烦起来:“乌拉都打了多少次了,只剩个空架子,还有什么好打的,去了红蓝白三旗已经是多余。”

  “额娘。”

  “好了,我也乏了,翠心你好生伺候着你们爷。”翠心蹲身应诺。

  杜度行礼送了嫩哲出门,心情极差。回头见翠心怯怯诺诺地站在一边,没好气的问:“爷很可怕吗?你为什么总是战战兢兢的?”

  翠心吓呆了,才要说话,杜度却挥手:“行了,没你事了,退下吧。”翠心红着脸应是,顿了片刻,拾起杜度乱扔的衣服退出房间。

  …………

  “你的婢女叫翠儿?”小小的蓝熙儿天真地道。

  “怎么,你不喜欢这名字?”

  “我听说皇帝的名字都是不能重名的,“儿”这个字岂不是和我重了?”

  “啊?哈哈哈,是是,是该避讳的。那你说叫什么,你给起一个吧。”杜度宠溺地道。

  “又不是我的奴婢,我是说着玩呢,我又不是皇帝,哈哈。”

  “那贵人的名字也一样需要避讳的。”杜度坏笑的望着蓝熙儿。

  “我可不是什么贵人。”

  杜度微微一笑:“就叫翠心吧,和你的素心很像,好不好?”

  “好吧,反正是你的奴婢,你说好就是好的。”

  “那熙儿满意啦,咱们可以去骑马了?”

  蓝熙儿笑着点点头,杜度拉起她的手走出院子。

  翠心至今都记得,那位小格格巧笑倩兮的模样,粉嫩粉嫩的小脸,清亮的眸子,让人看见就甜到了心里,连她都喜欢的多看几眼。三言两语就改了她用了十年的名字。而杜度都没有替她解释半句----她是杜度的表姐而非奴婢。 

继续阅读:第十六章 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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