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色中，目力所及的江面乳白一片，像是地球母亲挤出的仁慈的奶水。
浓烈的河鲜与海鲜煲出的浓香，随着腾腾热气扩散，将四面八方的飞鸟走兽都吸引了过来。
馋、太馋了。
黄毛两只沾满血的手在身上擦了擦，解下腰间水壶，毫不犹豫全部倒掉，然后跑到江边，吊在石头上，水壶沁在鱼汤里。
“喂！你真喝啊！”
寡言的侠客目瞪口呆地看着黄毛，终于吐出一句话。
黄毛昂了一声，“怎么？只许它们吃人，不许我吃它们？喂我说，这里面可不单单有鱼虾蚌，还有邪魔呢！肯定大补！”
说完他往嘴里灌了一口，眉头深深皱起，脸挤成一坨。
在四周侠客的注意下，他长长吐出一口热气，满脸是汗：“哇！这也太鲜了，比佛跳墙还够味！”
口鼻满是鱼汤香味儿，满嘴生津的侠客听见黄毛的评价，心里想着“尝一口，万一真的补肾呢”的心思，都偷偷摸摸地取出水壶。
天空中时不时有雷划过，探照灯已经熄灭，但直播间此时依旧被大片乳白挤满，刚进直播间的人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而目睹了一切的路人则兴致昂扬地敲打键盘：
“我靠！这老奶奶没见过啊，她难道真是新人？这年头的新人都这么恐怖了吗？这种水平妥妥的分舵级别了吧？怎么没有签下分舵和财团，跑到这里来卖力气？”
“‘聚光灯！’哈哈哈，这老奶奶台风好A啊，我现在觉得老人也很有魅力。”
“喂喂，这里是《斗武》平台，不要暴露自己的XP啊！搞黄色麻烦滚去《舞林风》好嘛？我先滚。”
弹幕很快从讨论战力变成了xp曝光，让新来的观众也能无缝加入，一时间直播间氛围其乐融融。
但与这些找乐子的观众不同，视奸直播的HR们则忙坏了。
天才，毫无疑问的天才。
这是所有HR的判断。
无论视频中的老人真实年纪如何，她出现在直播间，且侠客档案中没有她的信息，就意味着这是彻头彻尾的新人。
刚觉醒异能就有如此水平，那么在她有生之年，就有冲击总舵级别的潜力！
各个财团不缺需要保护的董事与机密，一位有望成为总舵级大侠的侠客入职，毫无疑问对稳定股市，增加用户隐私信心有极大的帮助！
必须要把她收入囊中！
但当HR们在《斗武·性感鱼老板在线杀鱼》直播间后台竞拍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那位老奶奶的合同拍卖信息。
就连联系方方式都没有！
淦！
这是怎么回事儿！
《斗武》这是店大欺客吗！？见到好苗子就自己藏着掖着，不给用户公平竞拍的机会！？
“妈的！看老子不冲烂你们！”
无数个为了kpi熬得秃头黑眼眶的HR咬牙切齿操起键盘，掏出手机，愤怒地对客服小姐姐发起口水战攻势。
一时间《斗武》客服组陷入人力紧张状态。
“我们真的没有私藏信息。”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
“很抱歉，我们会尽快处理。”
道歉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人进来了，恐怕还会以为自己误入东瀛。格子间里的客服们红着眼眶，一边打字一边强迫自己用温柔的声音道歉，怨念充斥着整个楼层。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天野崎，正无辜地蹲在一旁观察河滩灌木林里的蚂蚁搬家。
事实上他和汤婆婆一过江，侠客们就慎重地把他们安排进了江边通往三讲堂口的公路边的休息室里。
三江堂口的增援正在赶来，到时候他可以跟着增援一起回堂口修整，再说林纾语和运输队此时还在赶来的路上，所以着实不必急于一时。
尤其是当大家得知汤婆婆是天野崎的异能的时候，侠客们脸上的艳羡和尊敬就越发显露无疑了。
都说人只会嫉妒比自己强过一头的，而不会对远超自己的强人产生多真实的嫉妒心。
天野崎这么年轻，他未来的成就几乎必然在一位老人之上，成为总舵级大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前提是他没死的话。
侠客们也没指望从天野崎这个年轻人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修行方法，在留下了热茶和干果后，这些侠客便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多亏了汤婆婆用巫术招来的那些落雷，江边的巨岩此时千疮百孔，不少都被误伤，有的直接碎成了渣滓。
这些巨岩都是由控制岩石土地的大侠精心制作而成，专门用于封堵四爪鳞鱼，防止侠客被怪鱼依仗数量优势堆死，如今防线漏了不少，负责这段江的侠客离开休息室前还用委婉的语气建议天野崎，希望下次他能好好约束自己的异能，没必要这么过火。
天野崎当时只能挤出一丝笑容点头不语。
‘她哪是我能控制的了的啊。’
第无数次改变蚂蚁排队经过的地形，扰乱蚂蚁搬家的天野崎无奈地叹息。
‘玩游戏的都知道，召唤师未必比宠物能打。我一个召唤系的侠客，又哪里使唤得动她呢？毕竟我召唤的可是我女朋友。’
汤婆婆抿了一口茶，皱着脸咽下，便把茶杯放在一边。
这些侠客干的都是力气活，喝的茶其浓无比，简直跟中药差不多，茶叶品质低下，远远达不到汤婆婆的饮用标准。
“在念叨我什么呢？”
汤婆婆点燃一颗烟，冲小孩一样的天野崎喊道。
天野崎赶紧站起来，“没什么。”
他看了眼还剩很多的茶杯，笑道：“是不是茶水难喝？我高考前老妈也是这样，一撮茶大火猛熬8分钟，加了败火的金银花菊花，茶水黑得跟包拯的脸一样，一海碗下去，口苦半天，精神一天，要跑三四趟厕所。”
“我去给你换了？大坝里应该有私人藏的好茶。”
水晶拐杖按住天野崎的手，汤婆婆摇头：“不用，我是问你刚刚看清我的操作没有。”
天野崎这下不好意思地挠头：“应该看清了一半。”
“一半是多少啊？”汤婆婆吐出烟子，像中学的老班主任一样板着脸。
天野崎装不下去了，他如实回答：“就看清了开头，剩下的只隐约有点感觉。”
他低头腼腆的模样，极像挨训的学生。
“你啊，真是。”
汤婆婆翻着白眼，摘下了自己小拇指和无名指上的两颗鸽蛋宝石戒指，手指在宝石上一划，两枚宝石就变成了蓝色。
“远坂凛的宝箱跟她一起消失了，琥珀公承诺给你的基材又在路上，这两枚宝石价值都超过七位数，已经被我用巫术换了底子，远坂家的魔术理论认为，宝石光就是简易的魔术刻印，所以才用宝石储存魔力。这蓝宝石的宝石光最契合你的魔力属性，你拿着防身吧。”
说着两颗七位数就这么抛了过去，“放心，这两枚宝石我都固化过了，不会消失的。”
天野崎手忙脚乱地接住宝石，心里高呼巫术真是方便：“就知道阿汤最心疼我。”
说着他还嬉皮笑脸指着汤婆婆另外戴着八颗宝石的手：“不过两颗宝石就只能用两次，我万一遇见大敌，保不齐就翻车了。不如把另外八个也一并给我吧？”
汤婆婆看着天野崎厚颜无耻的模样，生生气笑了，她笑骂道：“好啊，你要是能在我手下撑两分钟，别说八颗，就是八十颗，八百颗我都给你。”
“你啊！”汤婆婆拍着小男友的手，“你现在刚刚入门，正是琢磨怎么把自己的每一份力量都掰成两分精打细算的时候，我给你的越多，就是害了你。”
天野崎点头，心说我就这么一说逗乐子，你要是当真了我还不肯接呢。
‘嗯，就接两颗防身……再接两颗拿去卖了，我就不用再打工了，才能有更多时间修行。’
“这么依赖女人，小心成为没有志气被人嫌弃的男人啊。”
汤婆婆饱经沧桑的嗓子喷出浓烟，笑着吐槽着。
天野崎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微微一怔。
靠女人有错吗？
他的异能就是女人啊。
依靠异能的，不正是侠客自己吗？
所以他的行为不但没有错，还是堂堂正正的侠客行径。
于是天野崎，接着也笑了起来，语气欢快异常：
“时代变啦阿汤，男女平等啦，家庭主夫也是社会的一环啦。等以后我们结婚了，我就洗手作羹汤，专心相妻教子，让老婆出去逞威风。”
“不会后悔吗？”
“饭后消消食总还是可以的嘛。”
于是两人笑得越发畅快了。
他们坐在休息室里，窗外的异香的大江与蒸腾的雾气，两人真就像老夫老妻在农舍等雨停一样，天南海北交谈起来。
直到两道远光灯打进雾中，汽车引擎声盖过瀑布声，一串吉普车队冲出道路，粗暴地碾碎石头停在河滩地上。
车门砰地一声推开，门锁都被撞坏，两米高的光头汉子浑身缠着沾满陈血的绷带，嘴里叼着雪茄跨出驾驶室。
“他娘的，怎么这么香？”
那声音熟悉异常，休息室里的天野崎听见了，蹭地站起来，快步到门口。
他看见那魁梧男人的背影，难以置信地试探问道：
“李君子？”
那叼雪茄的汉子立马回头，一双昆虫似的复眼穿透浓雾锁定天野崎，然后变回人眼，又惊又喜：
“大哥！你咋个在这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