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迈下车，脖子上高出迷彩背心一截的绷带微微翘起，刚刚还像狮子一样睥睨的李君子，在发现天野崎后立即变成了猫咪，连声音都低了许多。
天野崎又惊又喜地上来擂了李君子一拳，“这话该我说才对，你怎么会在这儿？还当上了头头，这才几天啊？”
仔细算起来，天野崎昨天打了辣椒先生，那么他跟JK和李君子的交手是前天。
两天不到的功夫，这小子怎么就到了三江来了？
“还不都怪你。”
李君子闻言，有点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肘关节，“嫂子把我骨头打断之后，老师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说平时对我太好了，在小姑娘手下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住，然后把我发配到了三江堂口。让我好好锻炼一下。”
“这不是好事儿吗？你还没有出道，出道战就放在这里，到时候两个直播间都有你的身影，粉丝肯定涨得很快。”天野崎心说不愧是琥珀公的徒弟，根本不需要什么暗箱操作，只需要靠着位置带来的信息优势，就能跟其他见习侠客拉开差距来。
根据天野崎当圣手书生的经验，那些野路子侠客，出道战前，都是在城市的社区或者小镇做义工，用好几年的时间赢得当地居民的好感，再用这些好感人情向电视台、网络自媒体换几次采访。
稍微在地方上刷到了点名气，就开始眼巴巴地期待有不长眼的邪魔外道进城吃人。
某些侠客竞争激烈的地方，甚至都到了闻战则喜的地步，七八个侠客，跟前世主播去网红景点打卡一样，排着队刷怪。
而这堪称荒唐的“战争”，就成了这些侠客的出道战。
他们会挨个在邪魔外道的尸体旁挂起自己从圣手书生手里买的画作，当成宣传海报，开启自己稀里糊涂的见习侠客之战。
毫无疑问，这是效率极低且需要看运气的。
人类聚居地的邪魔少，而深山老林，遗弃的城镇邪魔多，但相应的前者观众多，后者观众少。
除了少数极富冒险精神不怕死的侠客肯开启个人的野外直播，大部分都老老实实地等机会。
他们中不乏有堂口水平的侠客，只是出生的晚，民间的资源已经被前辈占据得七七八八。
这些人只能在社区服务中日复一日苦熬。
像三江水库这种‘侠客加工厂’，不是谁都能随便获得相关信息和渠道的。
甚至这些已经进入‘工厂’的侠客们，为了尽可能增加自己在直播间露脸的机会，也会刻意帮忙遮掩消息。
除非是关注《斗武》十来年，一直混圈子的老观众和老侠客，不然在民间，这种长期低调存在，如今沦为给财团提供招聘的直播，的的确确名气不大。
说穿了，还是小圈子而已。
但即便是小圈子，也是那些见习侠客可遇不可求的。
毕竟不是谁都有铁胆火车侠那样的狗屎运，能在镇子里巧遇邪魔，连宣传海报都没带就打出道战成名的。
而李君子似乎还嫌弃这活不好。
于是天野崎翻着白眼看向面前的壮汉，那不是他一人白眼，是代表了他前些年拼命挣钱的时候，从风花雪月板块和无数侠客群中读到的那些表面光鲜，实则同为穷逼苦涩不堪的见习们的蔑视。
鲁迅说唯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这一眼，是对李君子不经意间凡尔赛的鄙夷。
这一眼，满满的看阶级敌人的味道。
此时汤婆婆的思绪闯进正在对李君子进行阶级批斗的天野崎的心中：
‘你先把手攥着的那两个七位数宝石还给我，再自诩无产阶级好吗？’
于是天野崎的白眼瞬间破功，他有些恼怒地还嘴‘阿汤！你坏了我的好事儿！我刚才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能领悟日向家的最高血继界限白眼了！’
‘我看你这是领悟了鲁迅笔下人物的真髓，你这阿Q自欺欺人那一套玩的不错。’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在屋外，一个坐在屋内，隔空用思维斗起嘴来。
这边的李君子焦虑地晃着雪茄，雪茄头在他厚实的嘴唇来回移动，会错了天野崎的沉默和呆滞的意思：“大哥，我说真的啊！”
“佳佳还在分舵的病床上躺着，我就被老师丢这儿来了。我已经一天没看见佳佳了。以前都是我给她送饭，现在我不在，她一个人得多寂寞啊！”
李君子懊悔地抓着头皮，眼神中的思念藏都藏不住。
‘你要是有人家对女孩一半的上心程度，恐怕在地球中学就表白成功了。’汤婆婆毫不留情嘲讽。
天野崎正色以对，‘我堂堂七尺男儿，练的是《九阳神功》，他这套《舔狗心经》跟我不适合，我练那玩意儿咳嗽！’
‘人家十尺。’
‘精神上的身高，精神上！’天野崎强调，‘从精神的高度讲，我已经俯视他太多了，你看，他都叫我哥呢！’
“大哥，你可得给我想想办法。”
李君子恰好叫道，“我要是再回不去，佳佳恐怕都饿坏了。”
自觉长了面子的天野崎踮起脚拍着李君子的肩膀，感叹着李君子的妄想能力，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就以你这情商，恐怕也只能练《舔狗心经》了……”
“什么天狗心经，不是我认真的大哥，这任务一两天完不成的，我们至少得在这儿待一两周呢！”
“什么玩意儿？！一两周！！”
苍老的声音如夜枭一样从休息室中响起，把李君子唬了一跳。
在他戒备的注视中，拄着玻璃拐杖的汤婆婆迈着碎步走出来，伸手指着还温热的江水：“那四爪鳞鱼和女王鱼都被我一把雷给劈死了，怎么还要待一两周？”
“我是说至少一两周，保不齐个把月也正常。”李君子哼唧着，反问道：“老奶……”
“李君子，这是我女朋友阿汤，你得管人叫嫂子！”
天野崎连忙打断低情商的便宜弟弟，把他从挨打的深渊中解救出来。
开什么玩笑，汤婆婆的知名度升至第二阶段，巫术简直像神迹，连落雷和江水都能玩弄，已经跟李君子不是同一次元了。
据他观察，连琥珀公都无法迅速战胜，恐怕只有扛着遮阳伞，喊出“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的剑圣疥痨宾有一招定乾坤的能力。
“嫂子？！”
李君子也露出吃惊的表情，他绕着汤婆婆转圈子，眼神不断上下打量。
汤婆婆嘴角瘪着，淡定抽烟，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天野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说你这么作死，哥哥可帮不了忙了，你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然后李君子一拍巴掌，露出灿烂而谄媚的笑容：“错不了！虽然样子变了，但这气质，果然是嫂子！嫂子好！”
两米来高的大汉刷地鞠躬，还冲手下们招手：“愣着干嘛！？都来给我嫂子打招呼啊！”
于是一帮什么情况都不懂，全副武装准备增援的侠客就在茫然中跟着鞠躬，齐刷刷叫着“嫂子好。”
“前线的侠客说来了个高手搞定了女王鱼，我还在纳闷是谁，现在看来，肯定是我嫂子的本事。是不是大哥？”
天野崎也茫然地看着李君子，心里不知道该说他歪打正着还是傻人有傻福，只是对汤婆婆暗中传音，‘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没追上那JK的？我看着挺能说的啊，我都没什么能教他了。’
‘你以前都是单身狗，能教什么？教怎么做直男？’汤婆婆别了天野崎一眼，拿拐杖敲李君子的脚：“好了好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还要在这里留这么久。”
李君子直起腰，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大江，最终叹了口气：
“唉，简单的说，就是自从三江大坝被大江流域的分舵们选为锻炼自家侠客的场地，在原本‘有序削弱鱼怪’的计划上增加而来训练的新目标，也就是大约十来年前，在水库边建立了三江堂口后，那些女王鱼也发现洄游产卵成功的四爪鳞鱼越来越少。”
“所以后来每次带领洄游的女王鱼就不止一条了。偏偏是锻炼计划出台后，分舵级的大侠就再也不坐镇大坝，而时代在堂口里，非危险情况不现身，所以身体巨大，熟悉水性，有一帮儿孙在江里帮忙的女王鱼年年都有不少能活着离开。”
“所以最近几年，女王鱼都不再成堆出现，而是一条一条跟着四爪鳞鱼洄游的波次来大坝。”
“大哥大嫂今天解决的这条女王鱼其实前天就到了大坝下，只是今天才开始活动。未来几天还有新的女王鱼来到，堂口那边的情报部门认为，今年天气很好，浅海地区海鱼产量大增，能支撑很多大型海洋生物在浅海长期活动，大江也很事宜四爪鳞鱼繁衍。今年恐怕会有大批四爪鳞鱼洄游。也就是说……”
天野崎接着话头道：“也就是说，今年的洄游波次会增加，相应的女王鱼也会增多。”
“是。”李君子一想到不能尽快飞回渝山分舵陪佳佳，脸上更添几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