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树叶侠现在很狼狈。
他堂堂分舵级侠客,竟然比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动作还慢。
不,不是这样。
他摇了摇鹰钩鼻,否定了脑子里胡乱的思想。
虽然日向雏田的柔拳法·八卦六十四掌吸引了直播间所有人的注意。
但东方树叶侠自己清楚,那些个邪魔,加一块儿都不如面前的这个外道棘手。
从他那分泌着无数黏滑体液的肥硕身体,能挡住
“这么多卡在进化关头的邪魔可不好找啊,鲶鱼精,你面子够大的。”东方树叶侠一边讥笑,一边控制着自己的羽毛,像是旋涡一样绕着鹤道人。
“茉莉绿茶!”
东方树叶侠大吼招式名,旋涡一般的鸟羽骤然加快,鹤道人像是被丢进搅拌机的鱼一样,被无数锋利的羽毛切割着!
足足过了近半分钟,这道旋涡才停下,东方树叶侠操控着武夷山之羽,略微感到疲劳。
他的异能是控制自己的羽毛,控制的数量越多或者用异能让羽毛越锋利,消耗也就越大。
为了把观众的印象从“晚于神秘侠客出手”中扭转过来,他故意用了好几个群体性的杀招,花里胡哨的同时,消耗也很大。
“呼~结束了。”东方树叶侠抚着额头,轻声说。
“哈哈哈!还早着呢!”
浑身裹在粘稠液体中,仿佛变成一枚卵的鹤道人,张着大嘴,笑烂脸地说。
“我就喜欢你这种所谓的大侠。把名字和招式都卖给了企业,为了那点烂钱,把什么都抖得干干净净。”
“还有什么茶都使出来吧,我方案备得齐齐的!”
那卵一样的黏液堆在地上打着滚,每跳一下,都好像扇在东方树叶侠脸上。
这时候,雏田才堪堪击杀了10个邪魔,蹲在天野崎身边,抱着冰西瓜一勺一勺挖着吃。
“我说……不去帮东方树叶侠真的没问题吗?”
孙春嘴里叼着小雪生雪糕。有些拘谨地缩在何万里旁边。
连续给自己扎了两针肾上腺素的天野崎,此时死狗一样摊在雏田的大腿上,脑袋枕着青春少女大腿的柔软。时不时被雏田喂点爆米花,冰淇淋,只觉得身在天堂。
什么侠客,什么邪魔,什么外道,都不是脑袋枕着的大白腿和空气里香香的味道好。
我有老婆给我喂饭,你有吗?
所以他只是摆了摆手,用过来人的语气说:“我都这样了,哪还有什么气力呢?想去的话你就去吧。”
孙春看了看消极享受的天野崎,又看了看何万里,发现何万里也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于是他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而一通言语把东方树叶侠气个半死的鹤道人,眼见自己找来搅浑水的邪魔都死了,心知不能再留。
他摸着肚子,想到这一行也不是毫无收获,便咧开嘴哈哈大笑:
“行了东方树叶侠,你已经被我看透了,跟你打也没意思,下次见面,我必一口吞了你!”
说着他挪动身子,包裹着他的黏液球原地弹起,朝钻地车飞去。
一团明黄铺天盖地落下,带着恐怖的高温,一瞬间将钻地车连带车子挖出的洞穴填得严严实实。
鹤道人的黏液卵上也沾了点明黄,肉眼可见的烟子正冒着。鹤道人张嘴咬住卵膜,一拉一扯,从那硕大的卵中滑出。
他的道服被黏液弄得湿透了,令人作呕的腥臭随着四溢的黏液弥漫全场。
原本身在天堂的天野崎瞬间觉得自己落回了人间。
那怪味儿比邪魔们的尸体还要恶心,好像是一百年持续使用且从未打开过的下水道,开盖的一瞬间,把酝酿的百年的气味都都倒在天野崎脸上。
他被迫中止了这难得的美好时光,在雏田的搀扶下,捂着鼻子远离。
鹤道人看见了满地的明黄琥珀,不惊反喜,他左右顾盼,大笑道:“果然今日值守的是琥珀公!哈哈,这下你们可制不了我啦!”
说罢他不顾地上依旧发烫的琥珀,张嘴开始吞吃起来。身上也重新分泌起黏液,把东方树叶侠的进攻挡下一部分,虽然肥硕的身躯不免留下几道口子,但伤势并不重。
吸溜、吸溜。
鹤道人就像真的鲶鱼一样百无禁忌,顷刻间便吃掉了一半的琥珀,将封堵了的洞穴重新打开。
“桀桀,诸君,我们下次再见啦!”
鹤道人已经能想象得到看直播的观众对自己的恐惧,能从两名分舵级侠客手中逃脱,虽然有情报优势和琥珀公本尊不在演武场的因素,但他依旧成功了。
“只要五天时间,我就可以突破了!”
鹤道人硕大的鱼形眼珠泛着阴冷的光,准备滑进洞穴。
但下一刻,他却飞一样地跳开,惊疑不定地看着洞口。
他本能感觉自己如果进了洞,就会死。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我就进去了!
妈的!
“谁!是哪个龟儿子?”鹤道人高声乱骂,口水乱飞,“缩头缩卵算什么好汉!”
穹顶的遮阳幕布被一只明黄色大鹏鸟生生撕开。在刺啦声中,那占据半个演武场的大鹏鸟进入众人视线。
只见那大蓬通体由琥珀构成,中心位置赫然是人类骨架,看上去怪诞极了。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头,拄着一把剑,盘腿坐在大鹏鸟的背上。
颇有风仙道骨的味道。
大鹏鸟落入演武场,琥珀构造的身体收缩着,眨眼的功夫就凝成了人形,正是疥痨宾和搀扶着他的琥珀公。
鹤道人此时只觉得如芒在背,他有心说话,却被面前的老人一个眼神生生逼了回去。
在那个眼神下,他甚至连逃跑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会死,绝对会死!
鹤道人冷汗直冒。
疥痨宾一眼威慑了鹤道人,连多余的眼光也欠奉,他拄着剑,小步挪着,一张丑橘似的满是褶皱的脸露出点点笑意:
“敢问两位谁主事?”
天野崎刚想说话,后腰便被雏田轻轻拧了一下,接着,他感到雏田化作一团像素消失了。
天野崎立即意识到这人或许是来找雏田的,于是他顺着雏田的态度说:
“老爷子有什么事跟我说罢,刚刚那个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都是我操作的。”
疥痨宾笑着摇头,他轻轻挥手,控制摄像机的直播组便关掉了直播间,给观众们留下一团漆黑。
此刻,不知多少人在家气得骂娘跳脚。
“小友别莫要骗我。”疥痨宾缓缓道,“你说那姑娘是你的异能,这我信,但你要说那八卦掌和游龙步是你的,这我还真不信。”
说着疥痨宾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指,指着天野崎的下半身:“我看你脚步虚浮、行走没有丝毫规章,根本连马步都扎不好。如果说你无师自通,那总不至于连自己的身子都控制不住吧?”
鲁迅曾经说过,国人的想象力,看到(女人)脸蛋想到胳膊,看到胳膊想到大腿……
天野崎自诩没为国人丢人,这老人刚说他脚步虚浮,他就联想到了肾亏,继而想到男人不能说不行,于是强撑着站直,一副桀骜的样子。
不过私底下多少有点尴尬地扣着下巴,心里嘀咕着:“怎么办啊雏田,被人看穿了。”
像素点在天野崎身后蠕动,重新幻化为日向雏田的模样。
雏田睁着白眼,恭恭敬敬朝疥痨宾弯腰施礼:“见过大人。”
天野崎借着白眼,也瞧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这个走路都要靠拐杖,全身干瘦得似乎随时会死亡的老人,在白眼的视界中,却是另一番伟岸模样。
看不见经脉,看不见能量。
只看见以老人为中心,万事万物为之扭曲,像是百鸟慑服于凤凰、走兽慑服于麒麟。
这方天地的能量正以他为核心流转。
“这老爷子谁啊?怎么画风跟那些侠客完全不一样?”
天野崎揉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说起来还没自我介绍呢。老朽【群侠山】疥痨宾。”
“疥痨宾!”旁边自从被挖出来就一直竭力保持冷静的何万里率先绷不住,他颤巍巍地站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是剑仙那个疥痨宾吗?一人剑斩十二外道的剑仙疥痨宾?!”
疥痨宾无所谓地摆手:“剑仙什么的都是朋友抬爱算不得真,不过杀了十二个外道的确实是老朽了。”
何万里听到这句话,激动得全身直抽抽,一口气没缓过来,人又躺了下去。
那孙春也没好到哪儿去,明明没有蓄力,却张着嘴直吐蒸汽,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野崎这才吃过味儿来,他试探道:“疥老爷子,您刚才只说了【群侠山】……莫非您是国家级侠客?”
“是总舵级。”一旁的琥珀公见天野崎如此不上道,不禁出声提醒,“天野崎,你在演武场觉醒异能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看过资料后推荐给了疥先生。疥先生一眼级看出你的异能迥异于当今世上多数异能,生了爱才之心。你可不要自误啊。”
我自误啥啊我自误。
天野崎两眼一抹黑,他本来今天高高兴兴,带着老婆,吃着爆米花唱着歌来看比赛,突然就被邪魔外道给劫了。
他都搞不清楚状况呢!
疥痨宾干枯的手拍了拍琥珀公,低声斥道:“咱们是侠客,收徒交友讲究聚散有义。你这么咄咄逼人,太不体面了。”
接着疥痨宾踱步往雏田身边走去,边走边说:“这天下所有的超能力,异能也好,符箓法术也罢,都是天生异人开创的。”
“只不过多数天生异人的能力无法推而广之,只能做一时霸王。只有惊才艳艳的天才,才可以集合世人的信念愿力,把自己的异能传承下去,形成后天道路,让没有异能的人也有机会学习神通,保护自己的生活。”
“小姑娘,你虽是异能具现,但生而有灵,也算是天生异人。”
“可有心思破开束缚,成为经天纬地的大人物,传下自己的道统?”
这一通文不文白不白的话,顿时把天野崎给气笑了。
合着这老爷子是来抢人的。
“抱歉,我不会离开天野崎的。”雏田先是鞠躬,然后义正言辞拒绝,“我会陪他到最后一刻。”
这是告白吗?
这是告白吧!
天野崎脑子腾地一下,体力透支导致的浑浑噩噩瞬息清醒过来。
俗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雏田说要陪我到最后一刻,就约等于告白。
好耶!
疥痨宾似乎对雏田的拒绝早有准备,他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对天野崎道:
“小子,你呢,你要不要跟老朽学?”
不等天野崎回答,疥痨宾慢悠悠道:“从今天开始,你俩算是出了名了。从今往后,无论是想扬名的侠客还是想作恶的邪魔外道。保不齐会打你们的主意。那姑娘有能耐自保,可你呢?你拿什么保护自己?难道要一直依靠女人吗?”
这段话让天野崎陷入了沉默。
确实,替身使者是替身最大的软肋。再怎样逆天的替身,替身使者死亡都是一场空。
尤其是对于【理想型】这类允许远距离使用的替身而言,难以庇护替身使者周全几乎是既定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想办法强化自己,增强体能也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今天雏田不过是打了半小时,自己就连扎两管肾上腺素。
要是真想动漫里动辄一场大战三五天,他还不得吸成人干?
其实想到这里,天野崎已经有了点头的意愿,毕竟看孙春他们反应,这位声名不扬的老人已经脱离了流量明星那一套,不再需要曝光维持热度,怎么说也进入了老戏骨的行列。
东方树叶侠这种省级大侠都避免不了炒作,而疥痨宾已经抛弃浮名,倒也真称得上国家级。跟着这样的大佬也不吃亏。
最重要的,还是雏田白眼共享的视野。
那种在能量领域此方天地唯我独尊的感觉,确实有够吓人。
不过……当着面被老爷子挖墙脚,尽管理智一再告诉自己点头,心里那道坎天野崎还是不好过。
“笨蛋,谁叫你现在答应了。”
一股清晰的念头钻进脑子,天野崎立即意识到是雏田。
他甚至连雏田蹙眉的样子都想象出来了。
“多问问,再套点话,让他露一手给我们瞧瞧,再决定要不要拜师。”
雏田的念头继续。
天野崎担心地想“可你每个身份只能维持一天,明天换了人,这老爷子见了不会气疯?”
“怕什么,正式拜完师。他还能杀自己徒弟不成?再说,要是明天我变成了哪个神仙,到时候还是我教他呢。”雏田的念头里充满了恶趣味。
天野崎心头一震,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他跟雏田一合计,整了套说辞:
“口说无凭,老先生如果真有本事,天野崎自当拜师学艺”云云。
说得疥痨宾一边笑骂“滑头”,一边拄着剑朝雕塑似的鹤道人走去。
“也罢,这第一课就当是公开课了,有眼里的就学着吧!”
听到“公开课”三个字,地上直抽抽的何万里不抽了,比烟鬼还吞云吐雾的孙春也不吐了,就连盘踞穹顶的东方树叶侠也落到地上,找琥珀公讨了副纸笔准备记小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