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殿内,伴随着谨言大监的声音落下,秦风与李牧同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神采。
“陛下,看来凌旬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要着急啊,如今只希望刘文韬莫要辜负他恩师的遗愿,前去赴约!”李牧脸色有些凝重。
刘文韬才刚刚就任大祭酒。
这位丞相就如嗅到血腥味的豺狼,循味而去。
可见其对太学宫势在必得之心!
秦风在心中思忖片刻,脸上却露出了笑意,“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们也正好可以借机看看刘文韬的选择。”
他抬起眸,看向了谨言大监,吩咐道:“把太学宫附近安插的探子都撤出来,让刘文韬自己去选择,看看他是选朕,还是选凌旬。”
李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劝说陛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可近些日子秦风的决断又让这位老国公明白,在许多事情上,陛下比自己做的都要更好。
于是话到了嘴边,便哽在了喉咙里。
谨言大监则恭敬的行了一礼,正准备退下,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清冷的声音。
“刘文韬已经答应了赴宴,看来你费心斩除陈博庸,要为他人做嫁衣了。”
秦风抬眸看去,只见沐瑶神情淡漠,莲步款款地走了进来,嘴角忍不住一扬,“你又怎知是平白为他人做嫁衣?”
“这么说你果然还有后手?”沐瑶美眸微微一闪,掠过些许讶异。
这几日,她在弄清楚册封大典上的事情后,心里便一直颇为骇然,没想到秦风竟然逐虎驱狼,利用凌旬灭掉了太学宫前任大祭酒。
如此手腕,宁她都感到几分心悸。
沐瑶感觉自己越来越摸不清这位大秦君王的想法,因此今日才会来到文渊殿,借刘文韬之事,试探秦风接下来的意图。
秦风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轻笑了一声,“朕并没有留下什么后手。”
“你觉得我会相信?”
沐瑶目光闪烁,沉着声,“太学宫如此重要,你好不容易掌握在手中,岂会轻易让给别人?”
秦风几步走到她的跟前,轻嗅着沐瑶身上的芳香,不急不缓地说道:“无论是国公,还是你,都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嗯?”沐瑶黛眉轻蹙。
李牧也抬头看了过来。
“谁与你们说,刘文韬等同于太学宫了?”
秦风轻挥了下长袖,平淡的语气中,却透露出难言的霸气,“朕既然能任命他为大祭酒,便能革去他的职,刘文韬选择凌旬固然可惜,但……朕也未必只有他这一位大祭酒!”
大殿之内,几人的瞳孔微震,有如醍醐灌顶。
看着那屹立在文渊殿中央的秦风,心里不由翻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陛下所想的竟是如此。
既然太学宫已在掌中,执掌太学宫的大祭酒是何人,又有何分别?现在之所以是刘文韬,仅仅是因为在陛下重视他。
刘文韬看似有选择,实则,从来只有一个选择!
翌日,太阳高挂。
顶着烈日,刘文韬身着儒袍,来到了丞相府外,看着眼前的高门大院,心中的滋味颇有几分复杂,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院中住着的,也是杀害自己恩师的仇人!
在今日之前,刘文韬只是远远地看过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几面,至于其他对凌丞相的了解,都来自于儒生们的辱骂。
都说这是大秦的第一奸佞,权臣。
藏于朝廷之中的大秦蠹虫。
自己如今,倒是要一窥庐山真面目了。
丞相府的管事走了出来,十分热情的领着他进入院里,走过曲折的长廊,就看到了坐在正堂上首,身穿黑袍便服的老者,正是丞相凌旬。
刘文韬迈过门槛,进去行了一礼,老者便放下茶杯,站起身,笑着迎了过来。
“大祭酒的身份可不在老夫之下,老夫岂敢受此大礼啊?还请快快起身,这不是在折煞老夫嘛!”凌旬热情地将刘文韬扶起。
“不敢无礼。”
刘文韬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弟子礼,“丞相您毕竟是我的长辈。”
凌旬笑了笑,对这位年轻大祭酒的表现很是满意,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人看似地位相差不大,可如今的太学宫,不比以往。
大祭酒,自然要矮上一头。
“既然你说我是长辈,那老夫就颜喊你一声文韬了。”
凌旬回到主位上,“文韬啊,坐。”
等刘文韬坐定,凌旬才捋着胡须,开口问道:“我听说,太学宫因为户牵扯到谋反之事,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啊,无论是先生还是学子,几乎都已经全部离去了。”
刘文韬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不敢瞒凌相,确实如此,我这大祭酒,看似风光,实则却是个苦差事啊……”
坐在一旁的凌文宣,见刘文韬侃侃而谈,便站起身,在他面前添上了一杯热茶。
待刘文韬诉完了苦。
凌旬才关切地问了一句,“对太学宫日后,文韬打算怎么办?”
“日后?”
刘文韬皱起了眉,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十分不甘心地道:“先招些弟子,慢慢恢复吧。”
凌旬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可文韬啊,现在京城里,不少有名望的大儒都另开了学宫,比如说陈谦老先生,就准备在城东开止水宫,太学宫想和这些老先生抢弟子,可没什么优势啊。”
“这……确实如此。”刘文韬眼神一黯。
见到他的神情,凌旬和凌文宣对视一眼,皆没有再开口说话,反而将刘文韬给晾在了一边。
刘文韬独自坐在一侧,做出想事情的模样。
面前的杯子不断添置着酒水。
如此独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他才抬起头,“凌相今日唤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消遣我吧。”
凌旬望着仍蹙着眉的刘文韬,笑着起身,“文韬,老夫今日请你过来,当然是另有用意,无论怎么说,太学宫都是我大秦儒学正统,要是就此沦落,未免太过可惜……”
凌旬一面说,一面朝走过来,最后停在身前。
“文韬,我知太学宫突逢大变,你一时间恐怕难以适应,但作为你的长辈,老夫有一句话想要送给你。”
凌旬拍了拍刘文韬的肩膀,微微顿了顿。
“你还年轻,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