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太医跟悬空大师在门外的中庭坐着。
“施主瞧着我这身体可好？”
景太医犹豫了一番，最终开口道：“悬空大师脉相平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你啊，还不如江妩呢，那丫头都知道我常年积郁。”
景太医脸色一变，“那丫头还会看病？”
“你小瞧她了。”
“是，她是您的……自然是学什么都快的，那为何没发现自己……”
景太医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声。
因为悬空大师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劳烦景太医开一些保胎药。”
景太医躬着身子点头，“这是自然。”
不该问的别问，在朝为官多年，景太医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
前太子都没追问的事情，他何必深究。
景太医离开小院的时候，驻足往回看了一眼，前太子如松如柏，伫立在廊下，目光如炬，有股说不出的威严。
偏偏他身上还多了几分柔和，景太医不禁联想若是当年那场火他没“死”，那如今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当初的那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悬空在外等了很久，周祁年才推门而出。
“大师，我有话想跟您说。”周祁年毕恭毕敬，生怕自己哪里礼数不到位，头埋得很低。
“随我来。”
悬空大师一路上都没有开口，领着周祁年七拐八绕地来到一个房间。
周祁年认出来了，这是带悬空大师的房间。
他曾经受过悬空大师恩惠，当时被暗算，还是悬空大师救他回来的。
悬空示意周祁年关上了门。
他没有质问什么，只一句：“你可想好了？”
周祁年便知道悬空什么都知道了，也没有遮掩：“想好了，是我的错，让妩儿受苦了，所以我愿用一生去守护她。”
“你可知这并不容易，她的脾气我也有所了解，你确定以后能毫无保留？”
周祁年郑重点头，“我知道不容易，我虽无一官半职，但也攒了一些身家，足够让她后半生无虞。”
“去吧。”
周祁年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悬空大师闭了闭眼，眼眶有些微润。
他给不了江妩身份，也给不了她荣华富贵，只能在这寺庙里为她日夜祈福，保佑她后半生平平安安。
周祁年把江妩接到了西山半山的小院。
这里已经被打理得很好，方霖也不知道怎么从哪儿把小桃给领了过来。
见到小桃的那一刻，江妩还有些惊讶，“你没事？”
小桃怯懦答道：“禀小姐的话，督主府出事之前，就把我的身契给了我，我一直在城郊家里帮娘亲照顾弟弟。”
江妩看了周祁年一眼，没想到他还挺有人情味。
“以后就好好跟着小姐，伺候好小姐，懂么？”方霖吩咐道。
小桃连连点头：“自然是要好好伺候的，家里还等着我挣银子养活一大家子人呢。”
江妩怜惜地看了一眼小桃，想起了春梨。
“方霖，你得空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春梨？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但我有些想她了。”
方霖身体有些僵硬，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看过，我就不去了吧，等你好了可以自己去。”
周祁年沉声道：“方霖，你有何不满？”
“没有，属下不敢不满，今日的蔬菜还没买，属下先去采买。”
说完方霖就退了出去，步伐有些慌张。
江妩察觉到了不对劲，冲周祁年招了招手：“他不对劲。”
“看出来了。”
周祁年拉过小板凳坐在江妩的身侧，替她捏了捏腿。
“春梨应该发生了什么事，这丫头怎么都不给我写信呢？”江妩有些自责。
“想来她也是不想打扰你，回头我亲自去看看她，这样你可放心了？”
“好，多谢。”
周祁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妩儿，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你这样显得我好像个外人。”
江妩愣了愣，周祁年的语气很委屈，说到最后，还垂下了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哭了呢。
江妩紧张地伸手去摸了摸周祁年的头，可情绪一下上涌，反倒是她眼眶湿润了起来。
周祁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原本想讨好的心，在看到江妩红了眼眶后手足无措地安慰：“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的，你别哭啊。”
江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情绪，眼角一片酸涩，有一些曾经不太好的情绪瞬间全部从脑海里释放出来。
“你先扶我去睡觉，睡着了也许就没事了。”
周祁年不敢怠慢，直接将江妩打横抱起，“是要睡一会，我听景太医说了，怀着孩子就是容易发困，以后你什么都不做，吃了睡睡了吃就好。”
江妩哭笑不得，“你当我是猪么？”
周祁年摇头，认真道：“我当你是珍宝。”
这个词周祁年不是第一次说，但江妩确实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词的魅力。
她想，若一直是这样下去，也不错。
她跟周祁年，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吧。
江妩睡着的时候，周祁年连忙找到方霖，“你去端王封地，帮我把莫离和江小年找到带回来。”
“公子怎么知道他们在那边？”
“江妩提过，我怕景太医老了，医术不行，所以需要莫离过来，我才放心。”
“可我这一去还要找人，起码一个月都回不来，能等么？”
“不管多难都要去找，不然我这心总是放不下。”
周祁年说的是实话，江妩的情况其实并不好，他比谁都清楚。
当初干出那些混账事的是他，而今备受煎熬也是上天看不下去，要惩罚他。
他必须要做完全的准备。
入夜，阴雨绵绵，暑气被吹散了不少。
小桃在江妩身边打着扇，一边帮江妩捉蚊子。
“公子说了，小姐的身体不适合焚香驱蚊，等我把这蚊子都抓完，小姐就可以安安生生睡觉了。”
江妩笑了笑：“没那么矜贵的，我今天一天都没怎么活动，还想着起来走走。”
“那可不行，公子吩咐过，小姐现在不能下地。”
“那岂不是把我当残废了？”江妩的表情有些不悦。
吓得小桃扔下了扇子，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小姐实在想下来走走，我扶着你，就在房间里走可好？”
江妩点了点头，让小桃帮忙穿好了鞋，刚站起来就感觉到一阵眩晕。
小桃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妩就直直栽了下去，头还磕到了床头。
周祁年风风火火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