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江妩心底升起。
周祁年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
日落西山,凉意从脚底窜入心里。
江妩自嘲一笑,自己还真是挺有分量,能让周祁年看中作为诱饵。
钓的是谁?
绝对不可能会是江锦云,所以他的出现只可能是碰巧。
窗外的风钻过缝隙,发出了呜呜的啸声。
一如江妩的心,冰凉冰凉的。
江妩闭着眼睛,在思考如何破局。
门吱呀一声,有人踏了进来。
江妩压根儿就没有抬头看。
江锦云甩出鞭子,啪嗒一声敲击在地上。
“过来站好。”
江妩像是没听见似的,没有理会江锦云。
江锦云何时受过她这样的冷落。
当初在侍郎府,他用柳姨娘威胁最管用了。
一提柳姨娘,江妩就乖巧地连哼都不哼一声,只莹润着泪光祈求般看着他。
“江妩,你莫不是想看你姨娘死吧?想让你姨娘好好活着,就给我听话!”
江锦云阴阳怪气地说着,自以为能拿捏住江妩。
谁料江妩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江锦云一眼。
江锦云摸了摸鼻子,大喝一声:“还不快给我站好!我朋友要来,快把你的袖子撩起来。”
江妩翻身下床,背脊挺得直直的,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
江锦云甩起鞭子,重重一挥,第一鞭砸在了江妩的胳膊上。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江锦云不满意,他喜欢的是看遍体鳞伤、楚楚可怜的江妩,眼中含泪望着自己。
那种无可奈何的绝望,让他光是回忆起来就兴奋不已。
可今天,她的眼神里莫名透着一股冷意。
江锦云怒了,跑过去扯下了江妩的斗篷,再将她的衣袖挽起。
嫩滑白皙的手腕让江锦云满意地笑了笑。
“转过去,趴着。”
江妩没有行动,直勾勾看着江锦云。
像是在说:“你最好打死我,否则,我要你不得好死。”
江妩余光看到了门外的院子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恐怕就是江锦云那些狐朋狗友。
聚在一起臭味相投,不是赌钱就是上勾栏听曲。
江锦云握紧鞭子,出门迎了上去。
“刘兄,朱兄,霍兄里面请!”
“我说江兄,我可是听说你得到了什么宝贝才来的,要是看不到好东西,下次去四方柜我可不到你了。”
“是啊,晚上本来约了杜鹃姑娘一同饮酒,你非要让我们来这……”
几个人进到房间里后,面面相觑。
“江兄,你这可不厚道了,金屋藏娇还给我们看什么?难不成你打算分出来?”
江妩的目光定在最后进来的那人身上。
她见过。
那日周祁年生辰宴上来过的一个人。
跟周业霆吵起来的那个人。
好像姓霍。
能让周祁年请过去的人,定是非比寻常的。
只是这样的人,如何会和江锦云这样的纨绔相交甚好。
带着满腹疑问,江妩盯着那人打量着。
许是觉察到了江妩的目光,霍炎皱眉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心里一惊。
江锦云竟然敢动督主的人。
他与周祁年来往并不密切,上次能赴宴,完全是周祁年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请了他。
霍炎的爹乃内阁首辅,他这官是他爹替他谋来的。
霍炎本人对做官没有任何兴趣,他平时就爱好饮酒作诗,跟江锦云也是因为一场酒局认识的。
江锦云这人虽然读书不行,但酒品不错,所以好友甚多,霍炎跟他相识不过月余。
今日霍炎也是听闻江锦云得了个好宝贝,才寻来看看。
谁知道,能遇到周祁年的宠妾。
见江妩看自己的目光丝毫不怵,霍炎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
从进门到现在,他还未开口。
此时,江锦云叉着腰,骄傲地对好友炫耀着。
“我家妩儿,最是能忍,风月楼的姑娘都不如她哭得好看。”
“呵呵,江锦云,你觉得她现在是你能动的?”霍炎阴阳怪气内涵了一句。
江锦云看向说话之人,“怎么不能动?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有的是办法动。”
霍炎最讨厌这样的人,他虽然爱玩,但从不以欺负女人为乐。
更何况,那还是他亲妹妹。
霍家的家规,不允许出现欺负小辈的情况,自然是看不惯这样的行为。
只见霍炎抄着手,眼神有些冷扫了一眼屋内的人。
有个跟霍炎稍微熟悉的人立刻反应过来,这人生气了。
“江兄,我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就先行离开了。”
剩下那人也拱了拱手,“我也是。”
江锦云握紧拳头,愤愤然道:“霍兄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邀请你们来玩,你却砸我场子?”
霍炎与身俱来的气势,比他高一头的身量,让江锦云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我这不叫砸你的场子,我就是摆明了看不惯你。”
“你凭什么看不惯我!你平时勾栏听曲儿,搂得女人还少?我这不过是带你看看新鲜玩意!”
“我勾栏听曲,是风雅。至少不会像某些人赌钱输了还问旁人借,没钱就别上赌坊。”
……
江妩在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认清了一个事实。
霍炎跟江锦云的关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那她便有机会借霍炎逃出这个鬼地方。
于是趁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江妩用笔写了一句话悄悄递给了霍炎。
霍炎手背在身后,察觉到被塞了一张纸,他迟疑了一瞬。
往后看了一眼,那女子安安静静站着,未曾开口说一句话,却有着遗世独立般的气质。
他停止了跟江锦云无意义的争辩,转身看了一眼那张纸。
字体娟秀,别具一格。
只有一句话:助我逃走,我欠你一个人情。
霍炎的嘴角不经意地勾了勾。
这女子定是自己见过最有意思的女子。
明明是求人,却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股威胁的味道。
好像他不帮忙,都有些十恶不赦一样。
“江锦云,我要带她走。若是你想让你爹知道你输了一万两银子,你大可拦着。”
这是江锦云绝对不敢告诉江勉的事情。
所以他气得跺脚,鞭子在手里握了又握,迟迟没有举起来。
霍炎对江妩做了个“请”的姿势。
江妩大方走在了他前面,路过江锦云的时候,斜睨了他一眼。
眼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江锦云皱眉,这丫头怎么变了?变得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