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年接上江妩没一会就遇到了神色匆匆的易方德正驾着马车往平经寺冲。
遇到周祁年的时候他神色一凛,皱眉问道:“郡主为何会跟你在一起?”
“这很奇怪吗?”周祁年顺势将江妩抱进马车。
安顿好江妩后,周祁年才回头质问易方德:“倒是你,怎么刚刚都不在她身边?”
易方德皱眉,“我刚刚收到密报要下山一趟,谁知道就这会这儿就出了事。”
“那你现在要去做什么?”周祁年想到密报可能是端王那边有安排。
但他跟端王的交易在进京就结束了。
“今日宫中无主。”
易方德说完这句,深深看了一眼平经寺的方向。
周祁年脸色瞬间惨白。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
易主这种事儿,不成功算是叛变,成功了那就是众望所归。
谁坐的上那个位置,谁就说了算。
周祁年恨过皇帝,不辨是非,扬恶除善,可他也同时做过皇帝的爪牙。
在帝位的人,总会担心自己的位置不保,不得不通过一些雷霆手段巩固自己的权利,刚好他宴家就是被牺牲掉的。
到现在周祁年才忽然看透,纵使他掌握了那些证据又如何,纵使皇帝看到了又如何。
他不想翻得案,这辈子也不许让任何人重提。
周祁年的眼眶有些红,想起了娇娘一家为了替宴家说句公道话,全家都备受牵连。
现在看来,易主倒也不是件坏事,但前提是坐上去的必须是明君。
若皇帝出什么事,太子肯定会立刻登基,到时候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刚刚易方德提的那句宫中无人,意味着端王的人控制了宫中局势。
那接下来,平经寺里的发展变成了关键。
厢房内,皇帝和悬空已经有一刻钟没有开过口了。
悬空打着座,闭眼默念佛经,面容清瘦而骄傲,即便穿着最朴素的僧袍,也掩盖不了他一身的贵气。
皇帝时隔十七年再见自家哥哥,心里那块石头忽然落了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本该在十七年前就死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悬空念完了那段佛经后,才睁开眼,“施主,贫僧早已断了尘缘,不问前程往事,今日来不过是因为你杀戮太重,替你超度。”
皇帝嘲讽一笑,“哈哈,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依旧的菩萨心肠。”
可菩萨心肠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父皇看不上,要不然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悬空平静地看着皇帝,任由他笑出了泪,才浅浅皱了皱眉,“你若停手,我会劝阻他也停手,还天下一个太平吧。”
皇帝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了面前的茶具。
瓷器接触地面立刻碎裂,有一块小瓷片不偏不倚地弹在了悬空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我收手?当初父皇的本心你难道还没看透?他就想要我们斗。我若不争,当初死的就是我。”
悬空的心揪着疼了一瞬,他爱的人全死了,他一个也没能护住,全部成了皇权路上的垫脚石。
他该恨么?
该。
可恨谁呢?只能恨自己不够狠心不够强大,只能恨自己生在这无情的帝王之家。
端王想替自己报仇,想推翻现在的皇帝,那也是一场腥风血雨,之后呢?
谁来坐这个皇帝?
悬空忽然就觉得是时候该了结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本该在十几年前就死的人,再死一次又何妨。
悬空起身,皇帝立刻抽出刀往前走了一步。
刀尖抵在悬空的喉咙,“赢得只能是朕!”
悬空的佛珠散落一地,只冲着他笑了笑,“赢了这帝位,输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屋外,战况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薛影以一敌百,受了重伤,黑色的衣服被血浸湿,身上说不清楚有多少道伤口。
他心里清楚,今日一战,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痛快点,杀他个片甲不留,也算是为妹妹做最后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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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妩醒过来的时候,暮色苍茫,马车在摇晃,她看着旁边坐着的周祁年正紧紧握着她的手。
“咳咳。”江妩只觉得嗓子又干又哑。
她一咳嗽,周祁年就立刻醒了,“还难受吗?先喝点水。”
江妩被周祁年扶了起来,缓缓将水喂进她嘴里,眼里尽是温柔。
“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时辰。”
江妩支起身子,企图与周祁年拉开距离,但周祁年并没有松手。
“那边怎么样了?”
周祁年默不作声,易方德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但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江妩忽然抓住了周祁年的袖子:“薛影,他会死吗?”
周祁年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起来就问薛影,也没关心过自己如何了。
见周祁年沉默不语,江妩的目光才落在他的身上,“你受伤了?”
“小伤,无碍。”
以往周祁年这么说,江妩总会很担心他,立刻拿出药膏替他抹上。
然而今天周祁年都故意撩起了袖子,却发现江妩蓦然松开了手,掀开了车帘,冲着外面喊道:“易先生。”
“他不在。”
江妩疑惑回头看向周祁年,“我记得他救了我,那现在是谁在驾马车?”
“嘿嘿,江小姐,是我。”
方霖露出一个脑袋,让江妩有些错愕。
“为什么是你们。”
周祁年的面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确信之前跟易方德的交谈,江妩听进去了,可她下意识只觉得是易方德救了她。
那我呢?
在你心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吗?
周祁年不敢问,怕从江妩口中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周祁年最终说出口的话,变了意思。
江妩抿唇,不再跟他交流,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气氛越来越诡异。
两个人在马车各坐一边,形成了一条对角线。
周祁年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没有挪开,江妩极为不自在地看着外面。
夜色渐浓,外面什么也看不清,为了避免尴尬,江妩还不得不假装看得认真。
“看够了吗?我们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江妩没好气说了句。
一次又一次地被周祁年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已经受够了。
分不清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会不会又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相比之下,薛影还算表里如一,坏也坏在明面上。
江妩心里有些骇然,怎么又想起了薛影,难道因为今天他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