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带着北疆特有的大风，卷起了百姓来不及带走的书籍和画卷，一页一页的纸张在空中旋转着，让江妩看得有些眼热。
他们是从一处破了的城墙进来的，避开了城门，怕有敌军驻守，但是越走越是触目惊心。
不仅是四处都有横七竖八的尸体，甚至还有的地方城墙崩塌，砖石散落一地，处处都是一片哀鸿。
走了几条街之后，江妩和石头站在了距离城门口不远处的街上，昔日巍峨的城门如今只剩下一堆焦木与残石。
他们俩异常沉默，却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动。
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守城的主帅失误的决定，却要了那么多百姓的命。
他们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城头之上，曾经飘扬着旗帜的旗杆如今已空空如也，只有几只乌鸦在枝头鸣叫，它们的叫声在空旷的城池中回荡，更增添了几分凄凉与孤寂。
江妩的心也随之沉了沉。
夜幕降临，月光洒在这片废墟之上，银色的光芒与断壁残垣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显得这座城池的萧索与荒凉。这里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只剩下无尽的苍凉与哀愁。
直到完全看不清远方的时候，石头才轻轻说了句：“走吧，先去找药材。”
江妩点了点头。
他们用脚丈量着这座城，走了半座城池之后，终于找到了曾经的药铺。
没想到万寿堂在这里也有分号，江妩听莫离说过，万寿堂的药材除了在外摆着的那些，也会有个单独的仓库来储存，一定是在离万寿堂不远的地方，甚至有些分号会直接在后院修建一间密室来储存贵重的药材。
江妩的眼睛亮了亮，执意要进去看看，石头怕里面有什么埋伏，只低声说：“你先藏起来，我先去查探一番。”
这种时候江妩自然不会逞能，嘱咐石头要万分小心后，江妩轻轻踏入了万寿堂的大门，目光锁定在柜台处。
江妩趁着微弱的月光还能照进来时，小心翼翼地藏在了万寿堂的柜台下方。
等了好一会，听到了有动静，江妩还以为是石头回来了。
结果就刚一抬头听到了那些人说的是瓦剌语！
江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蹲下，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小腿绑着的匕首。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需要冷静，她在心里默默想着若是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手里的毒药可能没办法同时放倒这么多人，她不得不想想其他办法。
最重要的是石头还没回来，若是石头不小心跟他们打了照面，又该如何是好。
江妩此时特别恨当时没多学几句瓦剌语，沉香间接害死那件事跟她带来了不小的伤痛，当时只顾着沉浸悲痛里，却没有想过要多学学，否则此时她就能听明白了。
那交谈的声音带着得意之色，逐渐靠近柜台。
滋啦一声，他们用火折子点燃了烛台，整个万寿堂的大堂被照亮，江妩隐蔽身形的地方立刻变得不够隐蔽了。
她手心微微汗湿，所以不能直接把迷魂药的药粉捏在手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她的精力必须要高度集中，才能用有限的药物，放倒更多的人，为石头争取好的时机。
忽然，江妩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怒骂。
“我干你娘的死瓦剌人，老子就不该听那臭小子的，就该多杀几个解恨。”
这声音是铁大牛的，他被抓了？
可是听石头说他们一行人过来，铁大牛的作战经验算是最丰富的，按理说不应该是他被抓啊。
除非是有人故意要害他。
江妩的思绪有些乱了，只能屏住呼吸，听着一柜之外的动静。
很快，便有拳拳到肉的声音，她笃定是铁大牛被瓦剌人打了。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她不知道外面究竟有多少人，她没有足够的信心既要放倒敌人又要救走铁大牛。
莫离教给自己的防身办法，防一个两个不是问题，但是同时七八个就会变得很困难。
江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终于在她快要忍不住出去的时候，石头的声音传来。
石头用最正宗的瓦剌语跟那些人交流了起来。
江妩听不明白，但是也能听出来那些人竟是没有发现异样，跟石头交谈着。
江妩就是趁此机会，从柜台后面偷偷溜了出来。
眼前的情形其实有些不利于他们，瓦剌人一共有八个，押解铁大牛的有两人，跟石头交谈的也是两人。
剩下的四个人，正盯着石头看着，那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江妩觉得他们也许是在拖延时间，所以她得先把铁大牛给解救出来，这边的胜算才多一些。
江妩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看管铁大牛的那两个瓦剌人的身后，将药粉撒在了方巾上，踮脚蒙上了其中一个人的口鼻。
很快旁边那人发现了异样，转头过来看的时候被江妩用同样的办法放倒。
逐个击破对江妩来说没有压力，她连忙埋低身子，拍了拍铁大牛的肩膀，话还没说出口。
就听到铁大牛大喊：“莫挨老子！”
铁大牛声如洪钟，说完这句话回头就看到了身形娇小的柳晓医师，他后悔刚刚喊出那句话了。
因为在这屋内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他。
他不得不起身把江妩隐在自己身后，啐了一口唾沫，“去你大爷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铁大牛被人绑着手脚，只能靠力气大去撞瓦剌人。
偏偏瓦剌人身量都很高大，所以他在瓦剌人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江妩趁着铁大牛给自己掩护的时候，连忙把足够多的迷药掏了出来，大喝一声：“捂住口鼻！”
药粉撒出去的时候，铁大牛正一头撞向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瓦剌人，他没机会捂住口鼻，晕晕乎乎地跟着那名瓦剌大汉一起栽倒在地。
石头在江妩的帮助下，干到了俩人，还剩下的三个人，因为离得较远，中毒迹象不严重，甚至还能往外跑。
江妩掏出了自己的匕首，朝着一个人的背上狠狠刺了过去，虽然不伤及要害，但也流了很多血。
石头对江妩有些刮目相看，原以为她就是个弱女子，没想到还能临危不乱，亲自杀敌。
江妩的脸上沾满了瓦剌人的血，她扭头看向石头，二人眼神交汇了一瞬，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找到了密室，先去密室。”
江妩帮石头掩护，在匕首上抹了剧毒的毒药，用尽了十足的力气，朝着已经歪歪斜斜的两人身上扎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但这绝对是她第一次这么痛苦地杀人。
她跟着石头一起架起铁大牛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光听声音就知道数量不少，而且是训练有素的人。
能出现在这个地盘了，除了瓦剌人的兵，他们想不出来还有其他人。
石头只能掩耳盗铃地吹熄了烛光，架着铁大牛往后院跑去。
石头跟江妩都没有注意到，铁大牛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