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净短暂停顿，而后开口问：“你是住在寺里的香客？”
江妩点头，指了指食盒，尝试着比划了一句：【小师父让我送给你。】
悬净看明白了，“多谢施主。”
江妩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施主等等，作为回礼，贫僧送你一个东西。”
江妩回眸，有些不解。
她送的不过是一些简单的点心，而悬净住持送给自己的是一枚玉做的棋子。
“这个是我师弟最喜欢的一副棋里的一枚，只赠予有缘人，将来破残局，你就多一枚棋。”
江妩更不解了，这枚玉制棋子材质通透，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作为初次见面的赠礼，但看着悬净住持的眼睛，她知道还回去很不礼貌，只能颔首致谢。
看着江妩离开的背影，悬净摇了摇头，心说：师弟，恐怕之后，你会被凡尘俗事牵绊了。
江妩回到房中的时候，姨娘已经吃了两个蝴蝶酥，旁边摆着个空掉的碗。
江妩碰了碰姨娘的手，示意她不能吃太多甜食。
姨娘拍了拍手，“你看，娘已经把药喝完了，这两天也感觉好多了，对了，你每天都在吃什么药？”
姨娘终于还是发现了么？
江妩只能比划着解释道：【调养身体的，师父觉得我身体太差。】
姨娘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你身体太差了，不调理好，将来生孩子都难。”
说起生孩子，姨娘忽然想起了什么，蓦然住了嘴。
江妩正在也姨娘按摩腿，见她不说话了，还有些意外，抬头发现她定定看着门口。
江妩顺着姨娘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门口正伫立着一个人。
逆着光，看不清脸。
但江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强烈的气场。
是周祁年。
他来做什么？
江妩回头，没有再看他，只默默给姨娘继续捏腿。
姨娘最近状况时好时坏，比如现在她看到周祁年才想起来他好像是个太监。
如果江妩这一辈子只跟这个太监，她还怎么生孩子。
周祁年有些疲惫，见江妩不理自己，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妩儿，帮我倒杯水好么？”
江妩本来不想理会周祁年，可姨娘推了推自己，她不得不站起来去倒了杯水。
递到周祁年手边的时候，才发现他整张脸都憔悴不已，像是被人掏空了精神一般。
江妩不禁比划着问了句：【你多久没睡了？】
周祁年看懂了，伸手去拿茶杯的时候，小拇指不经意碰到了江妩的手，她像沾了火星子一样弹开。
“三日。”
江妩连忙把手放好，生怕姨娘看出来什么异样。
姨娘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只是没有多问，反而看着周祁年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三日都不休息，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肆无忌惮。”
周祁年正襟危坐，“还是姨娘关心我，您放心，等我忙完，自然会接你跟妩儿下山享清福。”
江妩没好气地瞪了周祁年一眼。
仿佛之前分道扬镳的事情不曾存在过一样。
有了裂痕，还怎么可能和好如初。
江妩觉得空气闷闷的，带着春日里的潮气，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只好趁着姨娘和周祁年说话的时候，装作有事忙走了出去。
柳姨娘思前想后，觉得是时候了，她把自己写好的信包好递给周祁年，“这是我的遗言，希望你在合适的时候交给妩儿。”
周祁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姨娘。
柳姨娘笑得很淡，很端庄，“我自己没有勇气给她，但知道可能就这几天了，她在尽力让我觉得日子有盼头，可我身体什么情况，我自己知道。”
周祁年哑口无言，本来只是挂念江妩，想过来看看她，没想到还能接到姨娘委派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任务。
“我瞧得出你对她是真心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护住她，虽然你们以后可能没有孩子，但有感情比什么都重要。”
姨娘的眼眶有些湿润，最近她也变得多愁伤感了起来，有些情绪不敢在江妩面前表露，生怕她看出异样，所以她一直都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她这一辈子，前半生因为有小姐，活得开心自在，后半生有妩儿，活得有了盼头。
唯一做过的荒唐事，便是答应小姐给他再留个后。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小姐就清楚知道了自己的未来的命运。
周祁年见柳姨娘落了泪，有些尴尬地起身，“我先出去找她。”
匆忙离开房间后，周祁年看到在院子里种花的江妩，她认真地施肥，驱虫的样子，让他看着心里一片安宁。
好想她。
她最近一定会很累吧。
周祁年情不自禁地抬腿走了过去，蹲在了江妩旁边，“你在做什么？”
江妩没好气地指了指那几株花，抬了抬眼皮，好像在说你自己不会看啊？
周祁年勾了勾嘴角，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土，“我来帮你好不？”
江妩刚松完土，这花还是她在后山移栽过来的，想着姨娘走出院子就能看到。
既然他要献殷勤，江妩便撒手，往后退了一步。
周祁年看着她满眼戒备的样子，无声笑了笑，认真把花弄好。
再起身时，他大脑一片空白，差点跌落在地，江妩一把扶住了他。
周祁年毫无意识地全身力气都压在了江妩身上，差点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江妩脸胀得通红，总算是站定，从嘴边溢出一声“哎”。
周祁年恢复清醒后，看向江妩，“妩儿，你会说话了？”
江妩摇头，抬头看见了周祁年脸上残留的土，没忍住笑了笑。
她伸手就要去替他掸去尘土，却被周祁年一把抓住了手腕，搂她入怀中。
这有些超出江妩所预料的发展。
周祁年感受到了怀中江妩的温度之时，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他很想每天睁开眼，都有江妩在身侧。
但此时，那只能是妄想。
周祁年原以为这个拥抱很长，但直到江妩推开他才恍然，不过须臾。
方霖不合时宜地闯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二人抱在了一起。
他一面欣慰，一面不得不打断二人。
刚巧方霖到周祁年身侧的时候，江妩推开了周祁年。
“督主，有情况。”
周祁年轻声“嗯”了一句，对江妩说了句：“保重。”
周祁年不知道，自己走的那一晚，江妩经历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