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妩生辰那一夜,春梨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她太懂这种滋味了,只能抱着春梨,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她。
“别,怕。”
江妩费劲挤出来了两个字。
春梨刚擤了一把鼻涕,眼睛还蓄着泪,“小姐,再说几句,多说点,说不定就能说一整句话了。”
江妩摇头,她已经很努力了,才能发出简单的音节,而且声音嘶哑着很难听。
春梨忘了自己的情伤,转头去鼓励江妩,“你乖,我记得莫大夫说过每天要做发声练习,促进什么循环,今日是不是还没做?”
江妩点头。
今日光顾着喝酒了,哪儿还记得做这个。
原本她就对说话不抱什么希望。
“来,跟我一起,啊~啊~啊~”
江妩笑了笑,戳了戳春梨的圆脸蛋,明明是自己来哄她的,谁料反被她给逗笑了。
“啊,啊,啊。”
江妩以极轻的声音发出来,感受到喉头的震动,她其实内心是有些震撼的。
这说明莫离调配的新药方在起作用了,说不定将来真的可以说话。
练习了好一会,春梨都趴在她腿上睡着了,江妩的酒也醒了大半,她才从唇齿间挤出一句:“别怕,有我。”
这次是很连贯的说出口的。
江妩相信假以时日,她也许能流畅地说完一整句话,到时候有没有必要让周祁年知道呢。
还是不要知道了吧。
那一夜,她睡得很好,是姨娘死后第一次睡了一个整觉,还做了个梦,梦里她跟姨娘有说有笑。
但在宫里的周祁年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皇帝直接晾了他三日,让周钧跟周祁年两个人互咬。
“周祁年啊周祁年,你好歹跟我一个姓,简直是犹如门楣!”
周祁年面不改色看着佯装痛心疾首的周钧,“我母亲不过是一介平民,高攀不起侯爷。”
“居然是跟你娘姓,肯定是因为你娘乱搞,不知道自己爹是谁的狗杂种吧。”周钧极其轻蔑地谩骂道。
周祁年差点把骨头捏碎,他怎么敢这样说!
周祁年当场就想将周钧挫骨扬灰,让他下去给宴家人陪葬,让他好好看看宴家军是怎么收拾卑鄙小人的。
皇帝忽然来到,正好是周祁年猩红着眼怒视周钧之时。
“这是怎么了?堂堂厂督,怎么性子还这么急,又不是当年的小太监了。”
皇帝一番话如同一盆凉水一般将周祁年给浇醒。
“参见陛下。”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都起来吧,你们可知为何朕要把你们扣留在此?”
周钧指着周祁年,“还不是因为这个阉人像条疯狗一样死咬着我不放!陛下明鉴,我若是有二心,我天打五雷轰!”
周祁年冷哼一声,“没想到侯爷一把年纪了,说起话来还跟稚童一般不过脑子,仔细让陛下看笑话。”
“周祁年,你素来最懂朕的心思,不如你来说说。”
“陛下近日最烦忧的莫过于化雪之后,边疆番邦外敌来犯,北有瓦剌,西北有胡人,都在伺机蛰伏,蠢蠢欲动。”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周祁年极其平静地扫了一眼周钧,“既然侯爷有大将之风,不如就派侯爷领兵前去,敲打敲打那些有异心的番邦。”
皇帝微眯着眼扫了一眼周祁年,“番邦和藩地朕都要动。”
“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出生入死!”周钧不忘立刻拍马屁。
周祁年暗叹,陛下的野心真足。
前朝都是联合藩地的王爷一起抗击外敌,最起码不会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但如今他金口一开,既要平藩,又要敲打番邦,难度何其大。
“所以一个人不够,你与伯南侯,都对朕有用。”
原来想说的话在这。
“你们在这待上一个月,给我好好研究出来怎么制敌,等钦天监选好日子,不日便启程。”
说完,皇帝拂袖而去,让曹公公带二人去鸾凤殿休息。
鸾凤殿本是皇帝批阅奏折太晚而暂时休息的寝殿,东西各有一间房。
周祁年住在西边,平时没有人住,所以在他看到薛凝芝推门而入的时候,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周祁年连忙让出位置,往外查看了一番,将薛凝芝请进门来。
“这里太危险了。”
“你不谢谢我?”薛凝芝灵动的眸子看着周祁年,伸手勾住了他的肩。
“再怎么也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周祁年严肃地教育薛凝芝,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手拿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很感谢我,他都说了不会重用周钧,更是把皇后都软禁了起来,这波算是我赢了。”
“凝芝,你太骄纵了,小产这事能随便说笑的吗?”
薛凝芝有些讨厌周祁年的说教,转头坐了下来,“你还答应我要杀了江妩,可是你什么都没动,所以我以后做什么都打算亲自动手。”
“你!”
周祁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薛凝芝的计谋在后宫小打小闹还行,可真到了前朝之事,她那点还不够陛下看入眼。
“她现在是陛下手里最重要的棋子,你动不了。”
“怎么?你还护上短了,周薇还跟他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呢,他不也照样不顾念旧情,我薛凝芝就没有怕的事情。”
薛凝芝冲着周祁年勾了勾手指,周祁年无奈叹了口气,往她面前挪动着步子。
谁知道薛凝芝差点就扑倒了他怀里,门也忽然被撞开。
万幸周祁年闪躲及时,已经与薛凝芝拉开了两步之远的距离。
“陛下,你看我没说错吧,淫乱后宫的好督主啊,居然夜里私会贵妃娘娘。”
周钧在皇帝的身后,看向周祁年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薛凝芝起身行了一礼,“陛下,你最近总是不来看我,人家也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来鸾凤殿,才知道周公公也在,就索性让曹公公带路来看看。”
皇帝因为薛贵妃小产一事,心里还有些愧疚,冲着她伸了伸手,“过来。”
周钧的脸差点裂开,没想到皇帝竟然能如此大度,薛贵妃依偎在皇帝的怀里,还不忘看向周钧。
“我知道伯南侯是记恨我,可当初推我的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要诬陷也不能用这么下作的理由吧,谁都知道周公公以前是我长乐宫出去的人。”
“周钧,朕让你好好反思,你反思得倒好啊,说吧,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三言两语便把周祁年的危机化解,临走时薛凝芝冲周祁年眨了眨眼睛。
周祁年知道,这辈子他都还不清薛凝芝的恩情。
即便她骄纵又如何,自己无论如何也会给她兜底。
只是会苦了江妩。
江妩正在绣香囊,手被针扎了一下,瞬间一颗小血珠挤了出来。
“小姐,歇歇吧,累一天了。”
春梨帮忙整理着床铺,只看到江妩在灯下绣香囊,并没发现她受伤了。
不知怎么的,江妩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