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的表情有几分古怪，对着景淮说：“姓景的，没几个好东西。姑娘嫁给你们倒八辈子血霉！”
说完柳姨娘还嫌弃地扫了一眼景淮，对莫离嘱咐道：“千万别忘往火坑里跳。”
莫离认同地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没打算结婚，谁知道这纨绔小子能忽然口出狂言。
江妩也愣了愣，照理说姨娘从未见过景淮，怎么会突兀地说出这话来。
她连忙扶着姨娘往旁边走去。
留下一脸沉默的景淮和不知道怎么打破景淮幻想的莫离。
江妩把姨娘拉到床边，比划着手势问：【娘，你怎么知道他姓景的？】
姨娘抿唇，明显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但她眼底波动的情绪，还是让江妩敏锐地捕捉到了。
江妩觉得姨娘似乎有很多秘密，可这么多年她跟姨娘都是在江府的小院度过的，姨娘份例不多，能出门的机会也不多。
如果说在江府的日子里她没机会见什么人，那在来江府之前呢？
江妩忽然握住了姨娘的手，比划着：【娘，过去就让他过去，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以后也只会是我们俩一起。】
柳姨娘反握住江妩的手，“妩儿，你是个好孩子，是姨娘对不住你，拖你后腿了。”
柳姨娘背过身子，默默抹了一把泪。
她心里清楚自己已时日无多，压在心底那么久的秘密究竟该不该对女儿和盘托出？
可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之前江府出事让她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生怕哪天有人怀疑到江妩头上。
她谨小慎微了一辈子，总不能临到头还让女儿被翻出身世吧。再加上那位已经剃度出家，断了尘缘。
其实在柳姨娘想来西山之前，已经在心里做过一番盘算。
那么多年闭口不敢提的人，到死之前还是想再见一面的。
可来了才知道，他已经去云游了。
也许，这就是宿命。
柳姨娘眼眶含着泪，想起了曾经在太子府的日子，那会是多么美好啊，小姐天真烂漫，皇太孙也乖巧可爱。
“妩儿，以后少跟周业霆来往，他不是什么好人。”
江妩不解，怎么姨娘伤春悲秋了一瞬，又提到了周业霆。
见江妩那懵懂的样子，柳姨娘拍了拍她的手，“你只要记住，千万不要让人拿捏你，上次他拦住我们，妄图要挟你，不是好人。”
更重要的是，他也许查到了什么，否则不会说那些话。
既然能查到她是前太子府的人，势必会顺藤摸瓜，往里深查，江妩的身世不能暴露，那位也不能暴露。
柳姨娘忽然抓住了江妩的手，“妩儿，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妩吗？”
江妩摇头。
她的名字她从没问过，原来还以为是爹不喜欢自己，可有可无，取了谐音的妩。
柳姨娘看了一眼莫离刚刚坐的地方，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柳姨娘稍微松了口气，“京兆眉妩，你的眉眼是能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很好看。”
姨娘陷入了沉思，那个人的眉眼，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所以，当初太子妃提出了那么无礼的要求时，她才会鬼使神差答应。
而江妩的眼睛，生的最像他。
面无表情时不怒自威，带着一股刚毅，而笑起来又会让人如沐春风。
江妩第一次见姨娘露出这样的表情，眉眼间含着浓情蜜意，像是怀念起了某个让自己心动的人。
不过那表情转瞬即逝，柳姨娘忽然落了泪。
“妩儿，是娘对不起你，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这嗓子……”
柳姨娘的声音戛然而止。
敞开的大门，伫立着一个人，正定定看着屋内的母女。
柳姨娘的话梗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颇为怨毒地看了一眼来人。
江妩顺着姨娘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景太医。
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对着景太医比划了几句。
景太医看不明白，也没有多问，踏进门，转头把门关紧。
“现在改名换姓了？当年来求我的时候怎么说的？”
江妩就那样看着景太医提着一把椅子坐在了姨娘对面。
姨娘冷哼一声，“你当时怎么说的，说看在他的份上一定会帮我，结果转头给我一份惊喜。”
江妩一头雾水。
所以这两人认识？
看样子还认识了不短的时间。
可江妩从没听姨娘提起过，景太医之前在皇后面前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这就是那孩子？你为什么不说？”
姨娘有些愤怒，“你滚出去！就是你害的我女儿说不了话。”
景太医沉默了好一会，“你当初来求我寻药之时，没说过是要用在哪，自然给了你成年人的分量。”
后面的景太医没再细说，但江妩忽然想明白了。
所以，姨娘不是故意要毒哑自己，她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一些不当操作，才让自己染了哑疾吗？
可她想不通，姨娘为什么偏偏要去找景太医拿药。
这些年她自己生病都从未出府求过谁。
柳姨娘冲着江妩招了招手，“妩儿，你过来，姨娘有话告诉你。”
江妩顺从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姨娘旁边。
“好好看清楚这个人，他就是个庸医，以后说什么也不要找他看病，知道吗？”
景太医眉毛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脸黑成了一坨炭。
“当年你一岁出头，因为不小心误吃了吴氏的药，忽然上吐下泻，昏迷不醒。那会江勉官阶不高，我们也没有府医，被逼无奈我只能去找老熟人。”
柳姨娘顿了顿，瞪了景太医一眼，“我信任他，拿着药回来救你，人是醒了，可后面也发现你说不了话了。”
“这事儿我必须说一句，我是冤枉的，你当时没说清楚，也没把病人抱过来。”
江妩握了握姨娘的手，摇了摇头。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也不想再追究孰是孰非。
“苦了我的孩儿，白白遭罪那么久！要是小姐还在，她肯定会骂你。”
空气沉默了，柳姨娘立刻闭上了嘴。
景太医跟前太子那么熟，自然知道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只不过那会她叫杨柳。
而如今，她叫柳芸，也就是江妩口中的姨娘。
“所以，她究竟是谁的女儿？”景太医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
当年前太子出事后，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丫鬟竟然不在身边，说是因为偷了钱被赶走。
这事他说什么也不信，杨柳是太子妃最亲近的丫鬟，忠心耿耿，绝对不会犯这种蠢。
柳姨娘没有与景太医对视，只冷笑一声：“她是江勉的女儿。”
柳姨娘没想过要把江妩的身世说出去。
这个秘密伴随着江妩，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柳姨娘没开口，景太医却猜到了几分。
“或者你告诉我，他究竟死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