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年眉头微皱，“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可我有很多话要问你，找个地方坐坐吧。”
薛影似笑非笑的目光，胶着在周祁年的身上，像是在寻找什么，而后会心一笑。
“没空。”
周祁年一勒缰绳，压根儿不想理会薛影，连表面的和平都不想维持。
“督主跟我的小乖见上了？”
薛影着重强调了我的二字，语气颇为轻佻。
周祁年凝视着他，捏紧双拳，骨节咔咔作响。
薛影不甚在意地将自己的马调转个头，“若想让她好好的，你最好跟上。”
跟江妩扯上关系，周祁年不得不跟上。
因为江妩能逃过陛下的问责，全靠他捏造了那么一条私生女的消息。
薛影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周祁年原以为薛影会带他去水榭居，再不济也是醉仙楼。
但当市井气扑面袭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薛影把自己带来了东篱路。
薛影骑着马慢悠悠地在东篱路上溜达着，也不说话。
两边的百姓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头埋得低低的。
平民最怕惹着官。
在这条芷泉街，一共三条路十条巷子，基本住的都是平民。
东篱路是其中最靠北的一条路，是小商小贩的聚集地，基本上都是住家连带着做生意一起了。
身为大统领的薛影，一般不会来这里巡逻。
所以他引导自己来的唯一目的，多是因为江妩。
见薛影停留在那间茶铺，周祁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督主，到了。这儿的茶水，你应该喝过，味道还不错吧。”薛影意有所指，看了一眼里面正在煮茶的老人。
周祁年目光一沉，“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别急啊，我请你喝茶。”
薛影大步跨进茶铺，“老伯，两碗最好的茶。”
“没有最好的，就一种，爱喝不喝。”
老伯头也不抬，直接轰客。
薛影不疾不徐地大声喊道：“老伯，你抬头看看，是他想喝。”
老伯抬起头，目光与周祁年交错一瞬便移开，没好气地说：“谁来都一样。”
“老人家，两碗素茶，谢谢。”
周祁年说完，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薛影，“大统领常年养刁了的胃口，还是不适合这种市井气息。”
“既然督主都能喝得惯，我又有什么喝不惯的。只是我还是头一次督主私下如此和蔼可亲。”
周祁年的面色冷凝，“有什么直说吧，别兜圈子了。”
“是你吧。”
薛影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周祁年却瞬间懂了。
但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他比薛影玩得利索。
“什么是我？”周祁年语气平淡反问道。
老伯端上来两碗茶，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茶汤撒出来了不少。
薛影冷着脸喊了句：“茶洒了。”
老伯头也不回答道：“小店就这样，接受不了换一家喝去。”
“督主，你瞧瞧，这样的商贩你是怎么忍的？很难让人不联想你们的关系。”
周祁年将茶碗端起，小口慢饮，不疾不徐问出一句话：“薛大统领以为我们有什么关系？在你眼中我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么？不如你展开说说我图他什么了？”
“图他帮你藏起了江妩？”
薛影突如其来的一句，周祁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仰头饮尽一碗茶，“老伯，再来一碗。”
“不卖了，你们走吧，我这庙小，供不起你们这些达官贵人。”
薛影挑眉，“原来督主的面子他也不卖啊？”
“走吧，这不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确实，跟这种人在一个屋檐下，真是晦气。”
薛影没有碰那一口茶，直接扔了一两碎银子到老伯的茶台。
在薛影出门瞬间，他收到了老伯砸来的半吊铜钱。
“公子给的太多了。”
薛影的眸光一冷，“有这么好的功夫，隐在这东篱路有何用意？”
“怎么？薛大统领是觉得民间连高手都不能存在了？”
周祁年语气冷漠，看向薛影的目光隐隐间带着杀气。
“那倒不是不可以有，只不过跟晏家有关系的，就不能有了。”
周祁年胸口骤然收紧，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什么意思？”
薛影耸肩，“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督主偏偏选择了这么个人。”
周祁年没有理会薛影的步步紧逼，只扔下一句话就翻身上马。
“等你查到真正的东西再来找我，我可没功夫跟你玩什么文字游戏。”
薛影看着周祁年离开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笑，总算是找到突破口了。
周祁年赶到春风斋的时候，江妩已经与莫离说完正事。
见周祁年都已经敢骑马了，莫离打趣地说道：“这么快恢复身强力壮，想干什么了？”
周祁年没有回答莫离，目光四下找寻着江妩。
“别看了，可忙着呢。我们江妩现在也是你高攀不上的主。”
“人在哪？”周祁年没有跟莫离多说废话。
“研究怎么毒死你。”莫离抄着手，用能呛死人的语气说道。
周祁年了然，直接往二楼走去。
莫离的密室设计的很巧妙，当初是周祁年打算留着自己用的，没想到机缘巧合下，被莫离改造为了什么实验室。
这是江妩第一次试着配解药。
刚刚跟莫离一番讨论后，莫离认为她的方法可行，可以试试看。
但这种没有经过验证的解药，顶天只有一半的机率能有用。
周祁年转动机关进去的时候，江妩脸上洋溢着笑容，正打算告诉莫离喜讯。
谁知道进来的是周祁年。
江妩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妩儿，跟我走吧。”
江妩抿唇，垂眸盯着自己刚配出来的一碗药。
还没进行最后的加工，所以卖相不怎么好。
“听话，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江妩抬眸盯着周祁年，小鹿般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像是在问：那你觉得有你在我就很安全了吗？
周祁年当然知道她在生气，一方面心里有些高兴，一方面又觉得有些难搞。
哄姑娘他不擅长，比杀人还难。
两个人僵持着，终是周祁年开了口。
“我把贾一弄走了，红秀以后也不会来了。”
江妩睫毛微动，可是周祁年，你知道她对我娘造成的伤害吗？
“我们之间没有阻碍的。”周祁年继续说道。
江妩没有再别着劲，周祁年递来了梯子，她就得顺着下。
那碗药水放在了台面，江妩写了一张纸条，越过周祁年走了出去。
纸条交给莫离后，江妩驻足等着周祁年。
周祁年眸光流转，挂着笑跟了上来，二人告别莫离，走到了外面。
“上马，我们去郊外。”
周祁年将江妩圈在怀里，握着缰绳的胳膊将她稳稳夹在中间。
好像被包裹起来了一样，随着马匹开始行动，周祁年胸膛的震动传递到江妩的后背。
在起伏的视野里，看得见的人群纷纷退散。
江妩不禁心想，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即便周祁年没有身穿官府，依旧有人为他这匹好马让道。
她不知道周祁年要到自己去哪儿，只在心里想着应该如何跟周祁年开口让红秀承担应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