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即将有是什么意思?”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皇后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那日宫宴,皇帝从薛贵妃那里震怒离开,到她房内回顾了往昔,她本还高兴,结果却听到皇帝问有没有一种可能还有流落民间的血脉。
皇帝还未登基之前,只是不受宠的二皇子。
前太子太过优秀,挡住了所有皇子的光芒。
不仅能文善武,整顿朝纲有方,极重孝道,深受先帝喜爱,偏偏娶了个母族式微的太子妃,还为了那个女人跟先帝对着干。
渐渐的,先帝总是会在各种场合挑刺,虽不满意,但前太子还是稳坐太子之位。
皇后周薇嫁给当时还是二皇子的皇帝之时,赌得便是将来的后位。
周薇也就是在前太子跟先帝关系最不和睦的时候,跟还是二皇子的皇帝结亲。
母族周家势力繁盛,助力二皇子屡建奇功,引得先帝刮目相看,为后来重立储君奠定了基础。
所以,即便如今后宫有无数的新人,也没人能撼动皇后的地位。
但正是因为这份恩宠,皇后更加肆无忌惮地扼杀了还在嫔妃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子。
她要的,永远都是不是皇帝的偏爱。
她只要自己的儿子能稳坐太子之位,今后顺利继承皇位,自己稳居后宫之首,像当今太后那般威风。
所以不允许其他任何一个嫔妃诞下皇子。
那日皇帝的异常,让皇后不禁联想到了皇帝几次微服私访,难不成在外有了孩子?
若是女儿还好说,若是皇子,那便必须要斩草除根。
悬净大师掩嘴咳嗽了一声,“施主,我只是按签文解签,无法算出其他的,若是想算命可去道观。”
这是逐客令。
周薇本想发作,转念一想太后礼佛,她忍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作揖道:“多谢大师提点,那便不叨扰了。”
按理说,天下的寺庙都归僧录司管,她大可不用这般客气。
但西山平经寺是太后最常来的寺庙,据说眼前这位悬净大师是太后最信任和尚,所以地位颇高。
走出平经寺大门后,皇后对身边的太监嘱咐了几句才踩着他的背上了马车。
她要把后宫那群小贱人都好好查查,看谁最近侍寝了,顺便让自己的哥哥在外也要敲打敲打那些嫔妃背后的家族。
只要不留后患,皇帝怎么玩都可以,她也可以继续做大方得体的皇后。
周薇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她以为可以扼杀掉所有的可能,全然不知早已落入了薛凝芝的圈套。
薛凝芝要的从来不是皇帝一时半会的恩宠,她想要的是自己绝对的掌控权,包括什么时候怀上孩子,她都是有计划的。
必要时,她可能牺牲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孩子。
房间内,江妩松了一大口气,虽然脑海里的那根弦依旧紧绷,但周祁年的温度没有再继续上升。
方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们不会杀个回马枪吧?莫大夫回来没问题吧?”
方霖晃来晃去,惹得江妩太阳穴都凸凸疼。
她起身,冲方霖指了指盆。
“让我去换水?”
江妩点头。
方霖可算找到了事儿做,转移一下注意力,“得了,这就去。对了,你饿不饿?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江妩摇头。
她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只盼望着莫离能早些回来,周祁年早点服药,早日好起来。
方霖走后,房间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只有周祁年和她的呼吸声。
她摩挲着周祁年手腕上的平安扣,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周祁年好起来,他应该还有很多事需要做吧。
江妩如是想着,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薛贵妃的脸,胸口一阵闷痛。
人有时候的感情,很奇怪,明明应该是恨他的,也跟自己强调过不要再对他抱有一丝感情。
但当他真正出事的时候,心里那份担心骗不了任何人。
江妩很清楚自己这份感情是什么,她曾经对周业霆都保持了绝对的理智。
但对周祁年,她似乎做不到那样。
江妩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周祁年的手。
周祁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语气慌张地喊着:“娘!娘不要走!你们不要离开我!我把弟弟弄丢了,是我的错,你打我好不好……”
江妩从未见过如此惊慌的周祁年。
他哭的像个孩子。
江妩的右手都快被他掐出淤青,只能用左手安抚地轻拍他的胸脯。
隔了一会,周祁年额头渗出了一层汗,止住了哭泣。
江妩正打算帮他擦拭汗珠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伸手掐住了江妩的脖子。
那一刻,江妩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地狱的阎王。
等待周祁年看清眼前人后,他连忙松开手,“对不起,妩儿,我不是故意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小时候的事情,梦里那浓烈的仇恨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狠戾。
尤其是注意到江妩手上的淤青以及脖子上的掐痕之时,周祁年深知不能再让江妩跟自己日夜相处了,万一哪天他再控制不住……
这么多年,他一直保持睡觉三分醒的状态,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还做那么真实的梦。
江妩其实并没有责怪周祁年的意思,抓住了他的手,比划着手势:【没事了,你刚刚高热,现在出汗就没事了。】
周祁年如墨般浓稠的眼里,划过一抹不具名的情绪,心情更是复杂。
他几乎是哑着嗓子说出口的:“妩儿,你离我远点,我是个不祥之人。”
全家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身边的人害了一个又一个,如果命不硬,很难在他身边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周祁年不免想到了娇娘的父亲,只不过是为了当年晏家的事情反驳了几句,就被皇帝寻了个由头抄家。
他无能为力保全所有人。
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趁早离他远一些,也能活得自在些。
江妩压根不知道周祁年内心所想,只以为他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还抱着他,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了他的背。
“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值不值得的,是她自己说了算。
江妩这人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门被推开,江妩还以为是方霖回来了,正准备站起来去迎迎,转身瞬间看到了薛影提着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猝不及防间,一记飞镖擦过江妩的耳边直往周祁年的心脏刺去。
江妩下意识地去替周祁年挡,却被他一把推开。
江妩坐在地上回头看时,周祁年的胳膊被擦伤,血顺着手心落在了床上,将被子染出了一层血色。
“小乖,我可不喜欢你背着我找男人。”薛影一步一步朝着江妩走去,丝毫没理会周祁年那要杀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