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说，先把酒解了，喝完药再说别的。”江妩伸手打开下周祁年伸过来的手，像是在惩罚不听话的小孩一样。
周祁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了太多酒，动作都迟缓了许多，看江妩发怒只知道咯咯笑着：“好呀，我等你喂我。”
江妩没好气地瞪了周祁年一眼，发现他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愣是没有将难听的话说出口，只默默转身去准备解酒茶。
江妩刚煮好解酒茶，方霖就冲了进来。
“督主不好了，瓦剌军杀了回马枪，留下的士兵竟然选择了投降。”
“什么？”江妩手一抖，刚倒好的解酒茶就打翻在地。
周祁年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保真吗？”
江妩压了压心里的起伏，默默重新倒了一杯茶，递到周祁年手边。
周祁年神情严肃，接过茶也没忘说一句谢谢，还宠着她笑了笑。
班师回朝这个消息是他匆忙决定的，若是现在出了问题，陛下只会把一切责任推脱到他身上。
江妩默默退至一边，心里如火烧一般焦急，可偏偏周祁年没有表现出任何着急的神色。
“启禀督主，我留下的人传来的信，大概率是真的。”
方霖汇报并没有避讳江妩，这让江妩有些难做。
明明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她的目光停留在周祁年的侧脸，充满了担忧。
方霖还想继续说着什么被江妩打断，“方霖，我先给他看诊，等吃完药再说可以吗？给他一些时间思考。”
方霖看了周祁年一眼，匆匆退了下去。
周祁年自嘲一笑：“这次真可是腹背受敌，我算是感受到了，一个人的力量确实不足以谋成所有事。”
“所以你得培养你自己的人，方霖算一个，其他的呢？”江妩追问了句。
周祁年侧目看着江妩的眼睛，跟着军队风餐露宿那么久，她的皮肤并没有变糙，反而眼神愈发坚毅。
“妩儿，如果我说我有一只潜藏的人马，是给我留的后路，你信吗？”
江妩眼睛都不眨，只把解酒茶喂到周祁年的嘴边，“先把这个喝了，再说别的。”
周祁年苦笑，自己推心置腹想跟她说说心里话，她好像不甚在意。
接过茶，周祁年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手腕就被江妩给拉了过去。
周祁年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了一瞬，看到江妩在认真诊脉才渐渐平复心情。
那种不言而喻的心情，让他觉得自己怎么跟个愣头青一样，曾经掌控一切的能力像是突然间不复存在般，他紧抿着唇，静静看着江妩诊完脉，又拉开了自己的眼睑。
江妩的脸色从平静到眉头蹙紧，周祁年都差点停止了呼吸。
“有什么事吗？”周祁年忐忑问道。
“很大的事。”江妩严肃说道。
周祁年坐得端端正正，等着江妩教训。
江妩没好气地说：“督主的身子，还是自己爱惜些，若是不想要孩子了，你就喝吧，往死里喝也行。”
江妩说这么多话，周祁年只注意到了两个字：孩子。
在此之前，周祁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毕竟对外他只是个太监，不可能生孩子。
可如果是江妩有他的孩子，那好像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江妩见周祁年怔神，也没有继续再说，起身去准备配药，不管周祁年是从回北边救场，还是回京救人，都必须得喝药。
上次毒素未清的情况下又服用了假死药，对他的身体本就有些损伤，加上有些药物作用，会造成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若他真是太监还无所谓，可真实情况是他不是太监，那么除非他永远不要子嗣，才能放任不管。
江妩研究了好一会才落笔写下药方，窗外的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周祁年将这一幕牢牢记在了心里，很多年后想起这一幕，他都会感叹，那个时候他只想过一件事：想跟江妩有个家，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江妩将药方递给方霖，差遣他去抓药，方霖小声问道：“你能帮我劝劝督主，别回上京吗？”
“为何？”
方霖叹了一口气，“京里大乱了，我怕他回去就趟浑水，恐难脱身。”
江妩沉默了一会答道：“我劝不了他，他也有自己在乎的人。”
方霖以为江妩所说的是周祁年在京里的那些下属，连连附和道：“确实，督主这人看似冷绝无晴，其实心里比谁都念旧情。”
这话落到江妩耳朵里，无比刺耳，周祁年的确念旧情，只不过只会念他在乎之人的情，像自己这种被无数次抛弃之人，最好是有多远滚多远。
“小柳医师？”方霖见江妩走了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江妩回过神来，面无表情说道：“多抓几副药，三碗水煎服成一碗水，一日三次。”
方霖有些不解，怎么刚刚还一脸担忧的人，现在语气怎么这么奇怪。
“我先走了，你照顾好他。”
周祁年跌跌撞撞跑到了门口，倚着门边看着江妩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方霖让手下的人去抓药，自己则返回客房，谁料刚回来就看到周祁年憔悴地靠在门边，若有所思的样子。
“督主，今日风大，怎么出来了？”
“她呢？”
方霖摸了摸鼻子，“可能军营后方忙，所以赶回去了。”
“她那里的热水什么的都备得齐全吗？”
“督主放心，每日都没落下，那些士兵受了小柳医师的恩惠，争抢着替她做事呢，石头昨天还跟着她走了一路呢，照顾得可好了。”
周祁年表情明显有几分僵硬，眸光沉沉，半晌才开口道：“收拾一下，准备回去。”
“回哪儿？”方霖不明就里，恕他太过愚笨，搞不懂督主在想什么。
“让石头以我的身份调集大军回去支援，剩下的一小队兵力跟我悄悄回京。”
“这不行啊，班师回朝是要先面见陛下的，这样偷偷回去可是欺君！”方霖一脸担忧，想阻拦周祁年这样做。
可周祁年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方霖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