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年的声音，从未如此让江妩心悸过。
薛凝芝路过江妩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滑了一下，差点要摔倒。
周祁年立刻接住了她，语气轻柔，“没事吧？有孩子的人了，注意点。”
江妩蹲在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假装忙着捡碎裂的瓷片。
划破的手指顺着手掌滴下血，江妩都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你这下人怎么不长眼睛的，你这金贵之躯，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薛凝芝在周祁年面前，娇气得像个小孩子，吐了吐舌头，余光扫过江妩，一副得逞的表情。
“就知道你最关心我。”
江妩蹲在地上，尽量埋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把自己认成了下人。
也是，云泥之别，犹如天蜇。
江妩心想：还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像他们这边亲密，恐怕在皇帝面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周祁年终于扶着薛凝芝离开了。
江妩匆忙捡起碎块，握在手里，起身看着拐角处那对璧人，泪眼模糊。
药没了，可以再熬一碗。
可心没了，人就像是个躯壳，空空荡荡。
江妩长长呼了一口气，胸口一片酸涩。
快速收拾好心情后，绕到大厨房，她重新熬了一碗药给姨娘端过去。
忙完已经下午，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没吃过东西，江妩从姨娘房间出来的时候险些晕倒。
她靠着门边站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周祁年已经从薛凝芝的房间出来，安顿好她后，他谎称有事要走。
可脚步不自觉地迈向了这里。
周祁年的眼眶下还有没休息够的淡淡鸦青，嘴唇紧闭，垂眼看着江妩。
她的手受伤了，似乎没有处理，会疼吗？
周祁年心口一阵刺痛，江妩差点晕倒那一刻，他都忍不住想冲了出去。
可终究没有行动。
周祁年静静地看着江妩走出客房，背影逐渐远去，他才收回手。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薛凝芝因为出言不逊冲撞了皇后，被皇帝罚到平经寺替太后抄佛经。
这本来没什么，皇帝是拎得清的人，需要皇后的母族帮忙守住天下。
即便再喜欢薛凝芝，明面上也要做的让皇后过得去。
唯一麻烦的是，周祁年被侯爷参了一本，纵使皇帝再信任他，淫乱后宫的罪名不是他能随便化解的。
所以他打探到了薛凝芝在西山，立刻就赶了过来。
谁知遇到了江妩。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她的精神恍惚，甚至还弄伤了自己。
周祁年知道是自己推开她的，也没理由再舔着脸过去关怀人家。
“方霖。”
方霖人已经麻了，好不容易从山沟沟里出来，又被督主说那地方不搞了。
“督主，有何吩咐？”
“地契的事情，办好后直接送过去。”
“是。”
“你跟春梨走得近，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是。”
方霖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督主啊，你可长点心啊。
好不容易和好，这又闹的哪一出。
“她娘身体不好，补品得跟上。”
“督主，你要不写张纸条一次性说完，不用这么费事费力想到一条说一条的。”
周祁年斜睨了方霖一眼，“我看你这张嘴可以缝上了。”
方霖自己先做了个缝嘴巴的手势，眨了眨眼睛。
你是主子，你说了算，你说的都对。
周祁年在心里盘算着，下山后得第一时间去督主府。
他需要红秀帮忙，既然周钧能给自己下个套，那他自然也要回一份大礼。
江妩在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吃完后听到庙里的小和尚说皇后娘娘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偏偏选在薛凝芝住在这里的时候来。
她忽然觉得跟娘来西山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忐忑不安回到斋房，江妩忽然发现姨娘不在房中。
她四下寻找，在凉亭发现了姨娘，正和皇后娘娘对面而坐。
“没想到在这竟然遇到了会破残局的，你叫什么名字。”
柳姨娘面色不改，“只是一介贱妇，名字不足挂齿。”
周薇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姨娘，眼窝深陷，皮肤也有些粗糙，确实看上去不像是出自富贵之家。
但直觉告诉她，这女人不简单。
自己来这不过是想来看看薛凝芝的笑话，却被告知她去了清心殿闭关。
闲来无事的皇后娘娘，在凉亭里，盯着悬空大师留下的残局看。
随后，身后有人替她指点了一番，这残局竟然就破了。
柳姨娘何尝看不出来此人的装扮华丽，是来自宫里的贵人。
她之所以走过来破这残局，是因为她太久没见到那人下棋，心里一动就没忍住过来了。
“只是故人爱下棋，我便跟着看了些，贵客您慢慢玩，我先回房了。”
柳姨娘告退之时，江妩立刻迎了上来，对她比划着，一脸担忧。
周薇看了过去，瞧见了江妩那双的眼睛，胸口一阵发紧。
她就是那个私生女么？
皇帝都说她长得像端王，可她怎么觉得更像那一位呢。
“慢着。”
柳姨娘被江妩搀扶着往前走的时候，皇后的声音传来。
江妩深吸一口气，回头冲皇后娘娘行了一礼。
“你不会说话？”
柳姨娘连忙跪下，“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刚冲撞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海涵。”
“你，抬起头来。”
周薇下了台阶，走到了江妩面前。
柳姨娘心虚地挡在江妩面前，“皇后娘娘，小女患有哑疾，恐冲撞娘娘。”
“你倒是藏得挺好的，就不怕有杀身之祸？”
周薇冷嘲热讽，扫了一眼柳姨娘。
柳姨娘神色自若，“民妇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若是想说江勉，我已经被他们逐出家门，现在他犯什么事，也与我无关，更与我的女儿无关。”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周薇目光移开，在柳姨娘的脸色停留了一瞬。
这句话让柳姨娘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可能的。
没理由的。
当年她跟小姐一起去太子府后，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面。
就在周薇咄咄逼人，想质问柳姨娘的时候，柳姨娘忽然栽倒在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