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身影。他们不知道霍骁要做什么,但在这个近乎凝固的时刻,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霍骁从笔槽里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咔哒”一声,笔帽被拔开,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抬起手,手臂稳定而有力,在白板的最上方,用力地写下了第一个单词。
PRIDE(傲慢)-何志远-已死亡。
红色的字迹,像刀刻上去的一样,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每一个字母,都仿佛是用血写成的。
接着,是第二个。
GLUTTONY(暴食)-冯程-已死亡。
最后,他写下了第三个。
SLOTH(懒惰)-?
那个孤零零的问号,像一个黑色的漩涡,充满了未知与不祥。
写完之后,霍骁将记号笔扔回笔槽,发出一声轻响。他转过身,看向众人。他的目光不再冰冷,而是像一把刚刚淬火的钢刀,锋利,专注,带着一种能够穿透人心的力量。
“舆论的压力,上级的命令,内部的质疑,这些都不重要。”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震散了他们心中的迷雾。
“重要的是,‘幽灵’的游戏,还在继续。”
“他已经完成了两场审判,”霍骁的指尖,敲了敲白板上“PRIDE”和“GLUTTONY”两个词,“现在,他正在准备第三场。”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代表着“懒惰”的单词“SLOTH”上,以及它旁边那个巨大的红色问号。
“我们没有时间去沮丧,没有时间去抱怨,更没有时间去为打翻的牛奶哭泣。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幽灵’完成他的第三场‘审判’之前,找到他,或者,找到他的下一个目标。”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办公室里那潭死水,终于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是的,案子还没结束。
那个高高在上、自诩为“神”的“幽灵”,还在城市的某个阴暗角落里,冷笑着,轻蔑地看着他们,准备着他的下一场血腥“演出”。
他们可以失败,可以被羞辱,可以被全世界误解。
但只要他们还穿着这身警服,只要他们还是刑警,他们就必须站起来,擦干血迹,捡起武器,继续战斗。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他们的职责。
一名年轻的警员抬起了通红的眼睛,默默地打开了面前的卷宗。另一名老刑警掐灭了烟头,拿起电话,开始重新布置排查任务。孟伟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刚刚差点被他当成武器的文件夾放在桌上,打开,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上。
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键盘的敲击声、电话的铃声和低声讨论案情的声音。希望之火或许还很微弱,但它确实被重新点燃了。
霍骁看着重新抬起头的组员们,心中那股因为冯程之死而燃起的,混杂着愤怒和耻辱的冰冷杀意,已经悄然转化为一种更加坚固,也更加锐利的决心。他知道,愤怒和自责是无用的,它们只会蒙蔽双眼。现在,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和超乎寻常的敏锐。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省厅督导组明天就会进驻,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监督,更是一把随时会落下的铡刀。他必须抢在所有人对他彻底失去信心之前,抢在“幽灵”再次得意地拉开他那血腥舞台的帷幕之前,找到那根,能够撬动整个棋局的,唯一的,关键线索。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回了白板上的那个单词——SLOTH(懒惰)。
懒惰……谁会是下一个目标?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接受这场所谓的“审判”?
霍骁的瞳孔,在灯光下,缩成了两个危险的黑点。
游戏,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整个专案组淹没。
省厅督导组的先头人员已经抵达南城,虽然没有直接介入案件的指挥,但他们每天雷打不动的“工作汇报”要求,就像悬在魏征和霍骁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外界的媒体,依旧在疯狂地炒作着“幽灵”的神话。警方的每一次公开行动,都会被解读为“无能的挣扎”。
霍骁将自己彻底锁在了资料室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他面前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关于前两起案件的分析。他放弃了之前那种宏观的心理侧写,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案件细节的极致拆解之中。
他必须找到规律。
“幽灵”的作案手法看似天马行空,神鬼莫测,但他终究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做的案子,就必然会留下痕-迹,遵循某种内在的逻辑。
霍骁的笔,在白板上飞快地移动着,将两个案子的关键要素,一一并列,进行对比。
【第一宗罪:傲慢】
受害者:何志远,大学教授,学术权威。
罪行:利用导师身份,精神控制并导致女学生自杀。
死亡方式:在自己的书房里,用一根“幽灵”提供的绳索,上吊自杀。
关键执行者(棋子):一名化名为“李老师”的心理医生,通过“精神升华课程”对何志远进行心理诱导。
棋子特征:利用职业身份,对受害者进行精神层面的“服务”与“控制”。
【第二宗罪:暴食】
受害者:冯程,美食评论家,人称“肥猫”。
罪行:收受贿赂,敲诈餐厅,品行败坏。
死亡方式:在自己的晚宴上,服用了自己提供的“秘方”甜品,与自身药物反应,生成剧毒而死。
关键执行者(棋子):“幽灵”本人(通过未知渠道),提供了那份致命的配方。
棋子特征:利用受害者对美食的贪欲,提供了满足其欲望的“服务”(配方),最终导致其死亡。
霍骁看着白板上的对比,手中的笔,重重地在“心理医生”和“提供配方”这两个点上,画了两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