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叶青桐失笑，“大人你好！”
“什么啊！”少年瘪瘪眉毛，“我不骗你！我真的是大人了！我今年十八了岁了！”
“是吗？”叶青桐歪头打量他，看看他的牙，又捏了捏他的下巴，抚了抚他的肩，最终给出结论：“你不会超过十五岁！”
“这也能看出来？”少年满脸惊讶。
“连这都看不出来，我还当什么大夫呢？”叶青桐反问。
“可是，你真的是大夫吗？”少年歪头打量她。
“我不是大夫，你还敢让牛二去找我？”叶青桐扬眉。
“我自然是信你的！”少年回，“我一看，便知你不是凡人！”
叶青桐轻笑：“是啊，我的确不是凡人，我是亡魂！”
“我那是说着玩儿的！”少年不好意思的笑，“可是，我不明白，你医术既然这样好，为什么不去行医赚钱，却在村里头种田，还被那死秀才欺辱成那样儿？”
叶青桐叹口气。
这个问题，好像每个人都要问一遍，连这个小屁孩儿，也不例外。
“那么，你觉得是为什么呢？”她不答反问。
“我不知道！”少年摇头，“我就是好奇才问你！”
“都这会儿了，你还有心思好奇……”顾九掠了一眼他的伤口，问：“没有麻药，应该很痛啊！就算你意志力坚强，不致于晕迷，可是，也没道理这么有精神，还有心情跟我闲聊天……”
“聊天的话，就痛得不那么厉害了！”少年回，“关云长刮骨疗毒时，不也是这样吗？一边下棋，一边刮骨，注意力全集中到棋盘上面，感觉就会好很多！我呢，跟你说说话，感觉也好很多！”
“好办法！”叶青桐点头，“既然你觉得说话好过一点，那么，我就陪着你一起说吧！我听牛二说，你是被李东贤害的，被人捅了一刀，他没有说明白，你怎么会惹到李东贤了？又被谁捅了一刀？”
听到这话，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叫：“你不提这茬，我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了！哎呀，我该一见到你，就跟你说的！”
“什么事儿？”叶青桐失笑，“现在说，也不晚吧！”
“就是那死秀才的事儿！”少年紧张的抓住她的手，“你要小心了！那死秀才卖了妹子换前程，这会儿，怕是又跟他的主子勾搭上了！”
“你说的主子是，赵瑞和？”叶青桐微惊。
“除了他还有谁？”少年急急道，“那老家伙最好色了！早就看上了死秀才那妹子！这会儿死秀主动把她妹子送给那老东西作妾，老赵当晚便乐坏了，派人送来了银子，又让大夫来给他们诊治，说是过了几日，待李宝珠的伤势好些，便要把聘礼送到石头村呢！他们要是回了石头村，你哪里还有好日子过？还有，你想要的嫁妆，也一准儿要不回来了！那个母老虎可不会为了这点钱，去得罪赵家！”
“说的是！”叶青桐点头，“这样的话，她确实不敢也不会再去帮我要嫁妆了！”
“所以啊！”少年焦灼道，“到时候，他们不定怎么想法子折腾你呢！那老妖婆和那死秀才可坏了！”
叶青桐沉思不语。
她倒是真没料到，被整治成这样，李东贤居然还能再爬起来。
不过，这人素来聪明，也最是不择手段，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当时，他们谈这事时，你在场吗？”叶青桐问。
“在！”少年点头，“我是听说那死秀才挨了打，便想着去羞羞他，跟兄弟们几个，编了曲子，在他门外唱……”
“你们还真是闲得慌！”叶青桐叹一声，“既然知道他们是坏人，为什么还要上赶着惹他们不痛快？你跟他们又无仇无怨的！”
“谁说无仇无怨？”少年轻哼，“我们是小偷小摸，这孙子是大偷大摸，闲着没事，最爱勾搭人富家小姐，骗财又骗色，被我们撞到好几回，设法捅到那小姐的亲爹那里去，那孙子不定有多恨我们呢！”
“你们……”叶青桐不知说什么好，“这么小的年纪，掺合大人那档子事做什么？多危险啊！”
“你不懂！”少年咝咝的抽了口凉气，道：“富贵险中求！”
“哪来的富贵啊？”叶青桐哭笑不得。
“我们给那些有钱有势的收集信息，通风报信，他们自然要给我们银子的啊！”少年一脸骄傲，“不是我跟你吹，就这岭南县城，大大小小的事儿，不管好事还是坏事，我都门儿清！这家家门户往哪开，家里都有几口人，是穷是富，有后台没后台，我统统都知道！”
他说完用力挥臂，在空中划了个圈，以示这个“统统”的范围有多广，不料这一动，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立时又疼得咝咝的，直抽凉气。
“这就是你知道的后果！”叶青桐轻叹一声，掀开他的衫子看了看，见伤口并未渗血，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从今往后，你可改了吧！”
“不改！”少年倨傲摇头，“改了，我这手底下十几号兄弟，靠什么养？全都得饿死好嘛！”
叶青桐扭头看看外头那帮“兄弟”，忍不住又要叹气。
这些孩子，想来都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聚在一处讨生活。
在这世道，成年人拼命干活，也不过就糊了一张嘴，更不用说这些未长成的小孩子了。
为了谋生，他们也只能随波逐流。
而她这个在前世以救人为已任的大夫，如今，连自救都难，更不用说，帮助这些人了。
叶青桐黯然不语，只是叹息连声。
“你不要老是叹气好嘛！”少年歪头看她，“你这样子，都不像你了！”
“那我应该什么样儿？”叶青桐失笑。
“像那天那样，斗志昂扬！”少年黑眸闪闪亮，“仔细想一想，有什么好怕的？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头掉了，也不过碗口大的疤！”
“说的不错！”叶青桐扬眉，“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这就对了嘛！”少年伸手轻拍她头，笑得眼眸弯弯，“你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