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惨死在了季思祁生日那一天，无人知晓。
三年来他一直在疯狂找我，做了很多错事。
按照生前和他约定，我变成小狗历尽艰辛回到他身边。
他对我百般呵护。
可是，在孤儿变成首富之子的季思祁的身边，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1
我拖着被大黄狗咬伤的后腿，一瘸一拐地到了寒顶寺山脚下。
梵音绕耳，钟声悠然。
可我的腿好痛，肚子好饿。
寺庙的台阶好高好陡峭。
我磕磕绊绊跳了上去，等我爬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乌云遮月，也像极了我离开人世那晚，我最后尽力扬起头看到的天空。
我闻到了季思祁的味道，在大殿后面的厢房！
我忍着疼痛尽力奔跑，要见面了，季思祁！
却看到一群黑衣人悄悄趴正在他厢房外，手里都拿着东西。
“汪！汪汪！汪汪汪！”
我使劲叫，即使肚子饿得抽抽的。
“季思祁，快醒醒！有人要抓你！”
“汪！汪汪！汪汪汪！”
“哪里来的野狗，把它弄死！”带头的人低声恶狠狠道。
有个人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刀冲我走来。
我的伤腿让我退无可退。
季思祁厢房的灯亮了，大喝一声：“谁在外面！”
旁边几间房的也亮了。
那一行人吓得立马散开，走之前有个人恶狠狠地一脚把我踢飞。
“嘭！”
我重重摔在青砖石上，浑身散架一样。
我感觉到脑袋有点湿湿的，眼前开始模糊。
季思祁救了我那么多次，这次轮到我救他了。
神官说：你和他的羁绊太深了，再次相遇也会是一场救赎。
不过，我这一世没能再见到他一面就要死了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
以前只穿黑色的季思祁，今天一身象牙白。
以前我给他买白色衣服，他说，每天干脏活累活，白色不耐脏。
等以后生活好了再换回喜欢的白色。
此时季思祁的脸上像这夜晚的寒霜一样冰冷，说：
“旭子，派人跟上，看看谁这么大胆追到寺庙里来！”
“汪呜呜……”我想靠近仔细看看他，可是站不起身，也发不出连贯的声音。
“这是那只刚刚一直叫的小狗。受伤了？”
季思祁小跑过来，像极了骑士。
他一把抱起了我。
我瞬间回到了季思祁久违的怀抱，是我熟悉的气味。
我贪婪地闻着，疼痛劳累饥饿暂时都消失了。
“我们三年没见了，季思祁。”
我呜咽着。
“你是博美？”季思祁轻轻地理着我都打结的狗毛，生怕弄疼了我。
他欣喜仔细地看着我。
哎呀，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路上，我现在一定很邋遢吧。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怕他看不清，我又重重地“嗯”了一声。
季思祁抱着我的双手颤了一颤后小心翼翼地抱紧了我。
我就知道，季思祁没忘记我们的约定。
作为人类的我和季思祁说过：“如果我们中谁先走了，谁就变成博美来陪伴对方吧。”
“祁少，这流浪狗身上有很多病菌的，您快放下吧！”
这有点熟悉的声音让我一激灵。
我认出来了，这是季思祁高中毕业后打工认识的哥们，李旭。
当年，就是他把我叫到那片工地上却没有出现。
他和我作为人类时的死脱不了干系。
我害怕，心脏一收一收的！
“汪！汪汪！汪汪汪！”
“季思祁，他是坏人！他是坏人！”
我浑身发抖，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冲李旭叫。
季思祁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安抚着我：
“别怕，别怕，这是旭子，自己人。”
“小狗，你受伤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跟我走好不好？”
当然好！
我一路上被其他流浪大狗追咬，还有狗贩子下药要抓我。
我九死一生地躲开了。
我的小肉垫已经磨得血肉模糊，饥肠辘辘喝点水沟的水，垃圾堆里刨出一点剩饭剩菜将就吃，日夜兼程。
就是为了来见你。
2
三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了季思祁。
他瘦了，气质更冷了。
他的眼角多了一道疤。
我双眼湿润，鼻子也湿湿的，我不敢让他看见。
我把自己埋在他怀里。
不一会，我的泪水弄湿了他的衣服，一圈一圈的，晕开了。
就如同我的心里粉红色的泡泡池一圈圈荡漾开。
浑身脏兮兮的我把他象牙白的上衣蹭上了好几个黑印子，还有血迹。
季思祁低头看了看我，轻轻地说;
“小狗，你是不是很痛啊？”
“流了这么多眼泪。”
“旭子，开快点！”
季思祁修长的手指拿出洁白的手帕，温柔地帮我擦着眼睛。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像黑色钻石一般。
他的右手老茧好多，他这是练刀练枪了？
他左手手腕上带着我当年在寺庙里给他求的平安手串。
我伸出没断的小前腿一颗颗拨着。
以前季思祁拉着我的手的时候，我就很喜欢用另一只手去拨这108颗珠子。
季思祁看着我的动作呆了一下。
瞬间摇了摇头像自嘲一样笑了一下。
车里是我很熟悉的檀香味。
我贪恋的吸着，这是我作为人类时最喜欢的檀香味。
孤儿院旁边以前有个简陋的寺庙。
每次被欺负后，我和季思祁不敢和院长妈妈说的时候，我俩就躲在寺庙里。
季思祁会叩拜神明，然后拿一点供台上吃的，他用力掰，大份的给我，自己吃少的。
我要拜。
季思祁拦住我，说：“我拿的我拜，如果神明生气，就罚我好了。”
寺庙里只有一个小沙弥，他看到了也假装看不到。
有时候还把新鲜的贡品往桌边放，好让当时还没长个子的季思祁拿得到。
那些贡品，浸透了檀香的味道。
即使后来寺庙拆了，小沙弥不见了。
檀香的味道似乎早就成了可以抚平我和季思祁的饥饿、委屈与不甘的神器一样。
外界说，季思祁，海市首富的唯一儿子，居然是个佛子，果然有钱人的精神世界就是不一样。
可能他们不知道，在季思祁妈妈被季家夫人害死后，幼小无助的季思祁是靠人世间的那些堪比佛主菩萨的凡人，才活了下来。
车停了，我的记忆也刹停了。
到了医院，医生说我脑震荡、右后腿骨折、左前腿膝关节脱臼、全身软组织挫伤、多处擦伤，有肠胃病和营养不良。
季思祁满脸心疼的抚摸着我的后背，和医生叮嘱道：
“给它用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
然后柔柔地对我说：
“别怕，很快就好了！”
“你是个勇敢的小狗，你救了我们，接下来再勇敢一点，很快就不疼了。”
医生护士开始给我麻醉，准备动手术。
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了季思祁心疼地在一边守着。
就像我作为人类生病时，他一直守在我身边。
3
我梦到了我在那奈何桥上往下看的情景：
我大三那年暑假失踪后，季思祁四处找我。
他辛苦打工的钱根本不够用来大海捞针找一个人。
别人随便给个线索，他就需要跑到当地，还要支付线索费。
每次都是假线索。
很快，他三年攒来的辛苦钱花完了。
所以，他只能用当年为我打架打出来的功夫，接了一些黑活。
帮人看地下赌场，做打手，打那些出老千、打闹事的、打逃跑的赌徒。
帮人绑架竞争对手，让背后金主有筹码去勒索对家的钱或机密。
黑市里，大家都知道了他这号人物，他为了攒钱找被自己惹生气离家出走的女朋友，不惜命，够拼够狠。
找他的人越来越多。
他坚守两条原则，不打死人，不伤害无辜的绑架对象。
即使这样，他身上背的罪孽还是越来越多。
他开始有了一群小弟，这些小弟开始给他找他莫名失踪的女友。
可是两年过去了，我像人间蒸发一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死在了哪里。
准确地说，不知道在哪块混凝土石板里。
我失踪那天出去是因为李旭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季思祁让我去那等他。
我在那个工地等了很久。
李旭和季思祁的电话都显示无法接通。
然后我眼前一黑。
等我醒来的时候，四肢被张开捆绑着，臭袜子塞在我嘴里。
两个蒙着脸的人，对我进行了疯狂的侮辱。
我哭着呜呜呜求饶，可是他们并没放过我，还架着手机一直录着。
我和季思祁虽为男女朋友，但季思祁一直说要有能力和我结婚后，才进行那步。
此时，这两人砸碎了我和季思祁的未来，踏碎了我作为人的所有尊严。
我疼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剧痛痛醒。
那两个畜生拿着电锯，在切割我的大腿。
我完全无法呼救。
就这样我被活活锯成几块。
我还没死，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四肢吊在绳子上。
我的躯干带着我的头掉在地上。
地上全是血，很多血！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我看到了一大桶一大桶的水泥。
慢慢淹没了我的躯干。
我要怎么告诉季思祁。
别找了！
那是一群恶魔！
别把自己搭上去了。
4
神官问我，上辈子你很苦，下辈子可以投胎到好人家，你要去哪家？
我说，我想变成一只博美，陪在他身边，我想日日为他诵经，让他罪业少一点。
神官不同意，希望我再考虑一下，因为不是每个人下辈子还能做人的。
这个时候，季思祁阴差阳错绑架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季天鹏。
季天鹏找机会扯下自己的头罩，认出这个年轻的绑架犯身上有自己当年最爱的故人之姿。
季思祁这才回到季家，成为人人尊重的季家少爷。
我已离开人世，我不希望我再成为捆住季思祁的那个笼子。
他在找我这两年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我来承担，我只希望往后余生，他都好好的。
神官同意我转世成为一只小狗，我走了很久才来海市的这个寺庙。
这是让我明白，背负他人命运为他人赎罪，并不是那么简单吧。
眼前黑雾消散，我睁开眼睛。
季思祁正趴在我的小床边，他头上有两个旋涡。
以前我们接吻的时候，他会温柔地扶着我的脑袋，我也爱轻轻摩挲他的旋涡。
以前大人们都说两个旋涡的孩子聪明，会读书。
只可惜季思祁为了我，考大学的机会都没了。
我轻轻挪动了身子，伸出没受伤小前腿摸摸他的漩涡。
“你回来了？”
季思祁喃喃地梦呓道：
“去哪了那么久？”
我用我毛茸茸的头，抵着他的头。
好像那些年我们被学校大孩子欺负后躲在破败的寺庙里，我们相依为命的样子。
好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
我往他那拱了拱，季思祁瞬间醒了，右手握紧了腰间。
定睛看到是我，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小狗，你醒了？”
他有点恍惚地问我：
“刚刚是你摸我脑袋这了？”
“嗯！”我点了点头，抬起了小前腿。
季思祁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医生！医生！”
季思祁以为自己有幻觉，赶紧叫来医生。
他眼圈乌黑，从昨晚寒顶寺差点遇袭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
他一定没睡好。
“季思祁，你辛苦了。”
“汪汪，汪汪~”
医生看了一眼有点恍惚的季思祁，说这是这家医院的VIP病房。
主人可以放心地把宠物放在这。
不用太过操劳。
并且说，我恢复蛮快的。
再住段日子就能出院了。
季思祁宠溺地轻柔了一下我的下巴：
“小狗真棒！”
“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家！”
回家？
真好，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家！
5
我冲季思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博美招牌式微笑。
我对着街上的水面做过，这个微笑很治愈。
护士推着香喷喷的早餐过来了。
这个早晨真美好啊！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
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
汪呜汪呜地对着季思祁叫。
我好饿啊！
季思祁又挠了挠我的下巴，说：
“小馋包，等这个等到流口水了吧。医生说你有肠胃炎，只能每样吃一点点。”
上一世每次我兴高采烈地等着季思祁最拿手的糖醋排骨时，季思祁也是这宠溺的语气：
“小馋包，等这个等到流口水了吧。”
季思祁一点一点地给我喂着早餐。
神情专注。
我正开心地吃着。
突然。
“呀！好可爱的一只小狗啊！”
一个女声传来。
6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和我有7分相似的脸！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咽下去的早餐差点把我呛过去。
我连忙咳嗽和打了几个喷嚏。
特别狼狈。
季思祁的身边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像我的人。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难道在我投胎转世变成小狗的这一年，季思祁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了吗？
我的心脏像被人用力捏住，又酸又痛。
刚刚快乐幸福的泡泡瞬间砰的一声一个个破了。
可是，季思祁走出过去，身边有爱他的女生、家人，不正是我希望的吗？
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
我双目模糊，一定是噙满了泪水。
我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我不能让他们看到。
季思祁听闻声音站了起来，说：
“小狗吃东西如果被吓到，会应激的。”
这个女生立马满脸赔笑，说：
“这小狗太可爱了，我一下子忍不住。”
季思祁帮我处理了我刚刚弄脏的地方。
这个女生嫌弃地看着我，大声叫道：
“护士呢？怎么能让客人处理这么脏的东西。”
季思祁有点疑惑地问道：
“周敏？你怎么来了？”
这个叫周敏的女生转眼笑意盈盈地说：
“这是我朋友开的宠物店，我刚好过来就看到你的车在外面，李旭说你在这一天一夜了。”
我心想，他们这么有缘分？
海市那么大，上千家宠物店，季思祁临时找的最近寺庙的这家刚好是她朋友开的。
我强打起精神，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张和我相似的脸。
周敏的脸色有点不自然。
她把季思祁拉到一旁，说：
“祁哥哥，我请的侦探查到，筱白姐三年前通过偷渡，去了东南亚国家了。”
季思祁脸色一沉，满脸不信，说：
“筱白在国内好好的，为什么要偷渡出国？”
我的耳朵动了动，努力收集他们说话声。
筱白就是我，我作为人类时的名字，沈筱白。
周敏有点扭扭捏捏道：
“听说，是和一个男人一起的。”
季思祁低吼：
“胡说！他们有什么证据！”
周敏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有点远，我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