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御书房,回汉丰殿。
一路上,萧允楮一直沉默不语。
今日皇上给他的感觉,却是与往日大为不同。这让萧允楮极为不解。
“可自由出宫游玩。”
“多到御书房,陪陪父皇。”
“……”
他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皇上在御书房对他说的那番话。
自从进宫以来,皇上一直对他是不闻不问,突然之间,便如此亲近起来,让他颇为尴尬。
是的,尴尬。
虽则名义上,皇上是他的父亲,可无论从内心情感,还是入宫后皇上的所作所为,都让萧允楮并不认可这个“父亲”。
对皇上的情感,尚不如对潇王所具的那种亲近感,更别说养育他长大的周芃粟夫妇。
今天,皇上一反常态,对他那般亲近,他并不感动,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情,突然发生在他身上,发生在那个向来阴气沉沉的皇上身上,他不适应,一时反应不过来,然后,尴尬的场景便出现了。
到了汉丰殿,下了软轿,萧允楮直直地便进屋子。
踏上台阶,回头望,却见那抬软轿的太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吧。”
萧允楮挥挥手,转身又往前走。
那几个太监依旧立在那里,不动。
小礼子出来,接十七皇子。
“怎么?”他问。
“皇上说,以后,奴才们就在汉丰殿听候十七皇子的差遣。”
其中一个太监回答。
“不必。汉丰殿不需要。”
萧允楮头也不抬。直接进了屋,再不理会那几个太监。
小礼子想了想,跟着进来,对棋文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出去,打发那几个太监去了。
不多会儿,小礼子复又进来。
“十七皇子,皇上……似乎有所改变。”
小礼子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有所改变,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萧允楮伸开手臂,由棋文更衣,“今日,皇上居然还说,随意出宫,或者,多去御书房,去多陪陪他。呵。”
“十七皇子如何回答的?”
“没回答。”
萧允楮换好衣服,换上便服,坐在书桌前,又道:“明日,皇上会派人来,重新修整汉丰殿。你们两个,先暂时住在本皇子这屋子里,等整修完后,再搬出去。”
小礼子和棋文颇感惊异,重整汉丰殿?这汉丰殿都荒废多久,如今才想着重新修整。
“这附近的地方,都要重新打理。过不了多久,咱们住的地方,也不再是偏僻无人的地儿了。”
小礼子明白了,一定是皇上要十七皇子搬离汉丰殿,皇子不愿意,故而皇上直接翻新汉丰殿了。
小礼子对棋文轻声细语几句,然后,棋文出去了。
“十七皇子,小礼子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觉得当讲就讲,不当讲就不讲。不要打扰本皇子。”
萧允楮头也不抬,眼睛盯在正看的书上。
“那小礼子便直言了。”
小礼子站在萧允楮旁边,轻声说:“十七皇子,皇上的那些话,在皇子听来,是无所谓,但在小礼子听来,是皇上在向十七皇子主动言和,是想要与十七皇子恢复正常的父子关系。”
“那又如何?”
“十七皇子,不要怪小礼子说话直接,或者是小礼子说话没轻没重。”小礼子絮絮道,“十七皇子如今是孤身一人在宫里,不比其他的皇子,后宫有母妃,不管那母妃是否是受皇上宠幸,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单打独斗。如今后宫里,是皇后主持,大小事宜,皆由皇后作主,皇上日理万机,根本没有闲心管理后宫之事。”
萧允楮放下书,静静地听着。
“十七皇子,如今在宫里的一切调度,皆由皇后来安排。想必皇子也清楚,如今在汉丰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情形。小礼子和棋文并不怕苦,也不在乎什么恩宠,我们两个是奴才,服侍谁都是服侍。可是十七皇子不一样。如若皇子在宫里没有倚仗,在宫里的日子是寸步难行。还有……”
小礼子顿了顿,鼓足勇气,又道:“皇子以后婚配,皆是会出宫辟府的。想必十七皇子是了解的。”
萧允楮抬眼望了下小礼子,他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小太监也会知道这些。
“十七皇子不必惊奇为什么小礼子会懂这些。在宫里呆了几年,自然就会明白。”
小礼子似看懂了萧允楮的眼神,解释道。
萧允楮点点头,“继续说。”
“可是,十七皇子,你又可曾知道,皇子的婚配,并非是想当然的,不是皇子想是哪家姑娘便是哪家姑娘。”
萧允楮一惊,还有这回事?
“民间尚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说,更何况皇子的婚事。皇子的婚事,向来便是由皇上和皇后指定,或是其他三国之公主,以求两国稳固,或是为着笼络大臣,娶大臣之女。”
萧允楮一惊,还有这一回事?那如若要娶杨姑娘,尚不能够了?
“那就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哪家姑娘?”
萧允楮哑着嗓子问。
“正室不可能了。只能是侧室。”
小礼子说得斩钉截铁,信誓旦旦。
“所有的都是如此?”
萧允楮脸色为之一变。
“十七皇子,这便是小礼子今日想要告诉皇子的,如若皇上喜爱,求求皇上,尚有一线转机,否则……”
萧允楮明白了,原来小礼子说了半天,无非是要他认清当前的形势,他在宫里,唯一的倚仗,便是只有皇上,如若连皇上也不支持,皇上也不在意,那皇子在宫里的命运,便全是一场交易,婚姻也便如此。
如若讨得皇上的喜爱,尚可以求得皇上的恩许,至少,在婚姻大事上,可以不必全当一场交易来。毕竟,作为最小的皇子,前面皇子的婚事,已经做了交易,后面的,便可以随意一些。
“皇室里,公主的命运也是如此。如若母妃得宠的公主,尚可以由母妃向皇上求情,选一户好人家,如若不然,嫁往外国,远离故土,成为两国邦交的工具。”
小礼子再次说出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
萧允楮听到小礼子把这残酷的一面说出来,明白了一切,心更加荒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