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黛一回到自己的闺房,强忍已久的泪水,便肆无忌惮地掉下来。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怎么会无所谓呢?
周景思写的那些诗,说的那些话,她通通都记在心里的。
当她从父亲口里得知,周景思原来便是皇上的十七子,且被皇上接进宫去抚养时,她的心情,跟周景思的心情是一样的,便是如雷轰顶。
她的以前的想法很简单,周公子才智如此过人,且家世与杨家是门当户对,她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周景思是待成年后便会向杨府提亲的。
可是,一切都被打碎了,一切平静的表象,如平静的湖面一样,风轻轻一吹,便起了涟漪。
更何况,这风还不是微风,而是狂风,狂风暴雨,水面不仅仅是起了涟漪,而是掀起了狂风巨浪,航行的小船不只是搁浅,而是被连底掀翻。
当父亲在说这些的时候,她表面上是平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看父亲那遗憾的神情,她只是奇怪,难道父亲知道她与周景思的事情?
父亲遗憾的却只是周景思本是如此才俊的少年,如今却入了宫,被皇上养在宫里,“可惜了周公子那一身的才华。”父亲只是这样感慨。
父亲是内阁学士,跟礼部尚书张大人一样,最喜好的便是结交有才之士。这周景思虽则年纪尚小,但那才情,却远胜绝大多数才子啊。
如今,这样的才子,却是再无机会与之吟诗作对,实是可惜了。
杨奕黛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在滴血。
父亲的遗憾,又何尝不是自己的遗憾。如若父亲知道自己与周景思相识,且相知,却是不知父亲又将是如何反应了。
这些,她只能深埋在心底了。这些过往,除了霜玉和珍珠两个婢女,其他人全是被蒙在鼓里。
杨府上下,只知替周景思惋惜,却不替自己的女儿惋惜。
杨奕黛只能在心里,默默哀悼那逝去的过往。
周景思送还的香囊,她知道那周府小厮赵洪极的用意,那一遍遍地解释,她都知道,无非是说周公子的无奈,无非是说周府将要远离京城。
她也知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周府,再也没有周公子,再也没有那《小窗》之类的诗词传进杨府里了。
周公子现在是十七皇子,十七皇子的心意如何,已不重要了,毕竟,十七皇子的身份,与周公子的身份,千差万别。
如若是周公子,她尚有奢望门当户对,可十七皇子,她却是连想也不敢去奢想了。
她只是不甘,不甘自己付出的一切,全都付之东流,流去得无影无踪。
现在再来送还香囊又如何?能回到从前吗?
不能。
既如此,又何必再来招惹?
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才故作冷漠下来的心,却又是因着这一个香囊,又在内心里下起了绵绵细雨,怎么都不能断绝。
她拿起剪子,想一把剪掉这个香囊,剪得一丝不剩,剪得粉身碎骨。
颤抖的手,却始终下不去手。
她一把扔下剪子,搂着那尚有幽香的香囊,无声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