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思曾经因为在诗会上拔得头筹,被皇上宣进宫,对这皇上的印象,向来不大好,深知这皇上阴晴不定,总是阴沉着一张脸,见之不由使人心里直打颤,而如今只因一个玉碗而被打入冷宫的张选侍,周景思对这皇上的好感,可真是消失殆尽了。
当然,这内心真实的想法,可不敢表露出来,甚至连有这样的想法都是犯上的,那可是大不敬,诛九族的。
“这……”周景思见安彤公主神情又暗淡下去,如果光是在这里等着见皇上,可也真不知是到猴年马月去了。
“何不趁这几日皇上高兴,太后开心,去御书房求求皇上呢?”
周景思知道皇上下朝之后,都是前往御书房处理奏折的,在那里,倒有可能见到,况且,现在正是大庆之日,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把张选侍放出来了。
“御书房岂是谁都能随便进去的。还没通报,便被赶出去了。”安彤公主悻悻道。
为了求父皇开恩,她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可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又能起什么作用。
周景思没办法了,他无能为力,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连当一个合格的出气筒也不行,只能看着安彤公主默默流泪。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远处,隐隐有繁弦急管之音传来,想来必是宴饮到了高潮。
御花园离着宴饮之地,不可谓近,可也有丝竹之音传来,可见那是如何的热闹法。只是,这样的热闹,却与安彤公主无关。
那厢是歌舞升平,这里却是独坐湖畔,当真是天上人间,周景思忽也为公主而伤感起来。
今日,一进宫,便被八皇子羞辱一番,还道皇室子弟,不嚣张不跋扈,便不是贵胄习气。可如今,面对着孤立无援的安彤公主,周景思又改变了对皇室子弟的看法。
哪里是皇室子弟跋扈,盖因受了那样的宠爱,如若八皇子母妃是选侍,安彤公主的母妃是宠妃丽妃,只怕情形又会调个头儿,大不相同了。
寔命不同。
说一千道一万,皇宫中人的所有荣辱,不是依赖于自己,全是仰赖于皇上,那个拥有世间最至高无上地位的皇上。
什么皇子,什么公主,什么金枝玉叶,什么高贵血脉,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锦衣华服,什么山珍海味,又能怎样呢?这样的日子,还真真不如平常人家的幸福美满。
周景思倒真的同情起安彤公主来,说来也是金枝玉叶,却落得如此处境,整日以泪洗面,惴惴不安,这样的人生,又有何益?
纵然是真的见到皇上,又能怎样?难道皇上会因一个公主的一句话,会因一个公主的求情,而善心大发?
周景思想着劝公主早日回去,枯坐独自等待,也不过是水中捞月,徒劳而已。
不过,看着公主的神情,想着即使再劝,也是无用的。
就让她在这里等吧,好歹有个念想。没有念想,只怕她真的会就此沉沦下去。
“如此,景思请告退。”
周景思行礼,便打算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