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礼诚见周景思一路都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并无上次见皇上后的平静心态,此次再见到周公子,倒是有了不少心思。
见周景思沉默不语,曹礼诚也不敢妄言,故也是埋头在前,默默地带路。
“小礼子。”曹礼诚忽然听到周景思轻轻呼他的声音。
“周公子。”曹礼诚停下来,等着周景思说出下面的话来。
“唉。”周景思轻叹一口气,看着曹礼诚,“没什么,只是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膈应得慌。”
“周公子,少有到皇宫来,偶尔进一次,是有不适应的地方,慢慢就好了,就好了。”
“这样的地方,真希望永远不会再来了,永远。”周景思喃喃地道。
曹礼诚不敢再多言。
这次进宫,周景思知道了有个安彤公主的存在,知道了皇宫浮华背后的一面,知道了那万人景仰的皇上背后冷血的一面,的的确确是震碎了他的观感。
他以前只道皇上只是严厉而阴沉,作为皇帝,自有一股威严,想来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在面对自己的子女,也同样是冷血如斯,让周景思无论如何也为尊者讳不了。
辰帝在御书房,看着周景思失望离去的背影,没有上次那般不谙世事,似乎多了一些防备,也多了些理智。
为什么会替安彤说话?对这些公主,辰帝向来不大重视,更何况一个毫不起眼的低等妃嫔。公主们的使命,要么是对外联姻,要么是对内联姻安抚朝中重臣。不像皇子,可以成为西辰国栋梁。
看到周景思因没帮上安彤公主忙那失望的样子,辰帝忽地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似乎并不想让周景思那么失望地离开,周景思失望,似乎他也不安一般。
他甩甩头,自嘲地道,看来的确是老了,心也不知不觉间要比从前软了。
“韦常禄!”辰帝把韦常禄叫进来,“安彤公主是怎么回事?”
“禀皇上,是李选侍给皇后请安时,打碎了皇后的玉碗,皇后一气之下,便把李选侍责罚了,先是掌嘴,然后又禁足。”
“皇后乃后宫之主,后宫诸妃皆由皇后管理,皇宫之事,自有皇后处理,朕相信皇后自会公平处理此事。”
“是。皇后向来是平等对待各宫妃嫔。”韦常禄小心应对。
“至于安彤……韦常禄,宣安彤到朕的御书房。御花园干等,白白让别人看了笑话,失了皇家的尊严。”
辰帝一想起周景思所说的那些话,又颇有些气恼。皇家的事情,在他眼里,就是如此冷酷无情?
“老奴这就是去安排。”
韦常禄弓腰出去了。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周景思的话起了作用,这皇上虽则把周景思训斥了一通,可最后还是满足了周景思的愿望。
安彤公主,这个机会,可是周景思周公子帮你争取来的,可得要好好感谢周公子才是啊。
韦常禄宣安彤公主进御书房且是不提。周景思回了周府,看着书苡,也怔怔地道:“书苡,你觉得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公主?那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枝玉叶啊。皇帝的女儿嘛,那可真是受尽万千宠爱。不过,听说这些公主啊,都是刁蛮任性得很。”
“以前我也认为是,可是,我这次在宫里见到一个公主,却是连常人也不如。”周景思想起安彤公主那孤单坐在湖边的身影,心里又是说不出的难过。
“哦。”
“你不觉得很吃惊吗?”周景思看书苡只是淡淡地点头,习以为常的样子,倒颇感惊讶。这书苡,倒像是见过真正的公主一样。
“不吃惊啊。”书苡道。
“书苡,你倒真让本少爷刮目相看啊,倒像是去过皇宫的人,见多识广啊,幸会幸会啊。”
“少爷,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书苡挺不好意思的,“书苡也只是以富贵之家的情况来猜想的。”
“说来听听。”周景思感到很好奇。这个书苡,倒真出乎他意料啊。
“别的地方不知道,在京城里,那些权贵之家,哪家妻妾不是明争暗斗?哪家嫡庶子不是泾渭分明?一个权贵之家便如此,像皇宫里,那些妃嫔,那些皇子们,肯定比这争得更厉害。权贵之家相争,无非是为着家产,妻妾之争,也无非是为着争主人的宠爱。而皇宫之间的争斗,可比这就更加残酷无比了。宫里的娘娘那么多,皇上只有一个,怎么能不想方设法争得皇上的宠爱?皇子们又众多,他们争的,不仅仅是财产,更争的便是那个位子,你想啊,哪个不是为此而争得你死我活啊。
“书苡想,那个安彤公主,肯定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妃子所生,母亲都不得宠,子女怎么会得宠呢?如若是皇后生的,哪会如此凄凉啊。
“还有啊,少爷,”书苡继续道,“像咱们周府这般,夫人和二夫人相处和睦,大少爷、二少爷和小少爷之间,老爷如此公平对待的,在咱西辰国都是独一份呢。你当然就不知道那些争斗了。”
周景思所处的周府,的确如书苡所说,故而他对什么妻妾之争,什么嫡庶之别,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如今听书苡听来,倒觉得周府真是与众不同了。
周景思看书苡说得头头是道,又迷惑了,“你又从哪里知道那些权贵之家这些情况的?”
这个书苡,不是平时都在周府里的吗?她又是到哪里听到这些事情的?
“赵洪极告诉我的啊。”
“你去把赵洪极叫进来,本少爷问问他。”
俄而,书苡便把赵洪极叫进书房里。
“赵洪极,你到底告诉书苡些什么?”周景思把书苡告诉他的那些话说出来,问赵洪极。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赵洪极拍拍胸口,“少爷,我又不像你和书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些事情,还需要到处打听吗?这个只要上街,在街边茶馆里一坐,西辰国所有的事情,便都一听了然。少爷你想啊,茶馆里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什么事听不到?”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