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潇王求见。”
御书房里,韦常禄轻声禀告。
潇王自从回京之后,几乎从不主动进宫拜见辰帝,每次入宫,无不是辰帝下召。
而今,潇王入宫,必是有事而来。
辰帝当然知道潇王是为何事而来,无非又是为着阻止让辰帝认周景思而已。
“不见!”
而为这事,辰帝也是火气大发,简直是火冒三丈。
这完全是朕的家事,是私事,却接二连三有不相干的人来东说西说,简直让他烦不胜烦。
不过是把原来就属于自己的儿子接回来,让他认祖归宗,一件如此顺理成章的事。
谁知,消息传出去,皇宫里就没有清静过。
后宫各妃嫔、各皇子的紧张,自是可想而知。
一个毫无来头的大臣之子,居然是皇上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后宫的议论纷纷自是不提,而朝堂大臣到辰帝面前来劝谏的人,也没有断过。
其中,尤以礼部尚书张大人反对最为激励。
“皇上,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如若皇上执意将周景思接进宫,便是失了尊卑。”
“何为尊?何为卑?都是皇室血脉,身上都流着朕的血,又何来尊卑?”
“都是皇室血脉不假。可纵连民间也有嫡庶之别,嫡庶之间是判若云泥,更何况皇室嫡庶?臣身为礼部尚书,掌管全国礼仪制度等,负责着国家的礼法,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贵贱有等,长幼有序。今如若皇上认亲周景思,便是给天下臣民做了一个坏榜样。一个来路不明,身份不明的孩子,皇上猛然间便认作是自己的血脉。此孩子从何而来?皇上又如何向天下臣民交待?”
在等级森严的社会里,连衣帽的布料、颜色、图案甚至褶皱都有明确的规定,一旦违反,便是“无礼”,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作为礼部尚书,在礼法方面毫无疑问是最权威的,从皇帝到平民,都必须遵守礼法制度,故而,尚书大人才敢如此大胆对皇帝说话。
“这整个西辰国便都是朕说了算,还有谁敢乱嚼舌根?朕要认便认,还要向老百姓交待不成?”辰帝大怒。
“当今天下都知陛下乃有十六子,皆是皇室录中所载,身世清白,而周景思之母,乃民间一婢女,连妾都不是,妾之子尚可称为庶子,而婢之子,则还是奴而已。婢之子岂可与皇子并论?若此,便是失了尊卑。皇上,不可乱了纲常!”
“婢之子便为奴?不错。不过,如若朕没有记错,张进之,听闻你对这个周景思颇多赞赏,前次诗会上,还是由你亲点的头筹。你作为礼部尚书,又可曾讲了什么尊卑有序?”
“陛下,臣亲点的是太仆寺卿周芃粟嫡子周景思!”
当时参加诗会的周景思,身份可是周大人的嫡子,而非如今一个奴婢之子。这便生生堵住了辰帝的口。
“陛下,正因为臣对周景思颇多赞赏,欣赏这个少年的文采,假以时日,便可为是西辰国的栋梁之才,便更是不望陛下认下周景思。”
辰帝犀利的眼神刺向张进之。
“陛下,周景思少年才俊,在周府里,于他于周大人,都是两全其美的事。而如若皇上执意接他进宫抚养,便会是生生害了这个少年郎。”
“害?朕的儿子,朕会害了他?”
“不知陛下想过没有,陛下已经有十六个皇子,而直到如今,陛下尚未立储。不管是皇后的两个嫡皇子,还是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子,无不觊觎太子之位,而今,皇上再把周景思接进宫,便生生地是给这十六个皇子塞进一个对手。”
尚书大人苦口婆心劝道,“陛下,这无异于是把一只无辜的小羊,扔进一群狼群里,狼群本身已是争斗四起,此时一只小绵羊进来,便会成为整个狼群的目标,狠群便会一致对外,首先想要对付的便是这只擅自闯入的外来者,一个在平和家庭长大的孩子,没有任何对付的方法,便只能任被啃咬,如此,陛下,岂不是害了一个未来西辰的人才?”
尚书张大人虽则只见过那周景思一面,但对那少年的印象极好,再加之周芃粟夫妇把这周景思当作掌上明珠般对待,一个周府的嫡子,可比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子要有利得多。
如若这周景思是在周府长大成人,依现在的情形发展,这周景思将是前途无量,而如若皇上一意孤行,非要以伤害周芃粟的基础上来认亲,那不止是毁了周府,更是毁了周景思。
他实在是不忍心看那么一个有才华的少年,便就此沉沦下去,作为忘年诗友,他心疼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
而这一切,本是可以完全避免,在皇上并没有付诸实际行动之前,阻止这一行动。
“朕可以保他一世周全,只要朕在,便没任何人可以害他!”
“陛下保他一世周全?敢问陛下,是否是打算立他为太子?”尚书大人步步紧逼。
皇宫里,何曾会有一世周全?自古骨肉相残之事,四国之中,哪国能避免?
“太子?一个毫无根基之子,怎会有太子妄想?”
“陛下,既无有立他为太子之想,那何来一世周全?”
尚书大人与辰帝闹了个不欢而散。
本次尚书大人出面阻止皇上的行动,并非出自于周芃粟之请,事实上,周府完全沉浸在悲伤之中,而且也深知,此事除非皇上放弃,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周府众人也只能听天由命。
尚书张大人之所以主动出面求情,乃是真正出于对人才的惋惜。
一个多么出色的少年啊,一个才刚刚开始出蕊的花朵啊,还未等盛开,便会凋谢,他眼睁睁看着一个难得的才气少年,就如此陨落,真是为此而心疼啊。
他回想起那个在诗会上与他纵情讨论诗词的少年,那么一个聪颖俊朗的少年,从此之后,再也不可能与他一起来谈谈诗词歌赋了。
他为自己将失去一个诗友也为之可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