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未时刚过,便有通报,宫里的马车已经在周府门口候着了。
众人护送周景思到大门。
一眼就看到不同于权贵之家的华丽的马车,立于车头的,却是辰帝的贴身太监韦常禄和曹礼诚。
华贵马车左右,各有十名侍卫,笔直肃立,马车后,便是颇壮观的仪仗。
周景思回转身,周府众人却并不向前,齐刷刷跪下一大片,为首的正是周芃粟夫妇。
“恭送皇子”之声中,隐忍着强压下的哭泣。
一阵雨雾蒙上周景思双眼,只觉一股湿润在眼眶里打转。周景思看向那最亲的,如今却又是如此遥远的亲人,吸吸鼻子,愣是将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直到风吹干了它们,直到眼睛干涩通红。
那跪倒在地的众人,皆是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
“爹,娘。”
周景思最后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那跪倒在前的两个身影,分明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深深埋着头,没有抬起分毫。
周景思却是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下来,他抬起头,仰望天空,眼泪也跟着回到了天空的家。
“见过皇子。”韦常禄和曹礼诚,对着周景思跪拜行礼。
马车后的仪仗,则发出曲膝的震天之音:“奉旨迎接十七皇子。”
“韦公公,小礼子……”周景思喑哑的声音,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澈。
“以后,便是由小礼子服侍十七皇子。”曹礼诚恭谨道。
周景思点点头,却也是早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如一具木偶般,被曹礼诚扶上马车。马车便缓缓前行。
耳听得车轮滚滚,马蹄声声,周景思此时才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泛滥起来。
“小少爷,如若是真的替老爷夫人着想,真的是为整个周府着想,就不要再为难老爷和夫人了,也不要再在老爷夫人面前哭泣了。”
李嬷嬷的话,却又是在耳际回荡起来。
昨晚,李嬷嬷第一次,不以严厉教训他的口吻来告诉他一些事,包括周大人和周夫人的伤心难过。
李嬷嬷告诉他,因着皇上的旨意,周夫人得知事情无可挽回,已经是得了失心症一般,眼睛是木木的,泪水是早已流干。老爷和夫人,是一夜之间便是老了一头。
皇上的旨意,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周府一干人的性命,便是维系在周景思身上,周府何敢与皇上对抗?
夫人纵然是胸口插着刀,却也只得忍痛含泪送走自己最爱的儿子。
“少爷,如果你真的感恩老爷夫人的养育之恩,真的感恩周府这十几年来的厚待,少爷,就不要为难老爷和夫人,放老爷和夫人一条生路,放周府一条生路!”
李嬷嬷说着,便跪下来。
周景思吓得赶紧扶李嬷嬷起来。
李嬷嬷执意不起,仰着头,等周景思的那句话。
“……好……”周景思咬紧牙,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
前两天,周景思在周府里又哭又闹,任谁也劝不住,一直大叫,就是死,也绝不去认那个皇帝老儿,就是死,也只有周芃粟这一个爹。
周府里更是吓得不知所措了。故而,李嬷嬷才来劝周景思,令他可以自愿出府入宫。
从此,他便是无根的浮萍,随风东西流。
浮萍本无根,非水将何依。